==正文==
葉修一睜開眼睛就發現自己睡過頭了，後腦勺一陣陣發疼，可能是昨晚熬夜的後遺症。
掙扎了好一會兒，他才看向牆上的時鐘。
10：30
訓練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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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著隨便地走到訓練室門口，幾張熟悉的臉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一次全出現在眼前，葉修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髒話。
「葉哥您今天這麼晚，不會是昨天熬夜睡過頭了吧？不行啊，身為隊長要做全隊的表率啊。」劉皓看似熱情地關懷著，嘴巴吐出來的話卻不懷好意。
訓練室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看著葉修，看著他會怎麼回應。
蘇沐橙站起身來正要幫他緩頰，葉修卻搖了搖頭。
他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
「劉皓，今天隊伍就交給你了，讓我看看你當副隊的表率。沐橙，今天你照常練。」說完後，葉修連訓練室的門都沒有進，轉身就離開了。
這是葉修認輸了還是自己被無視了？
劉皓鐵青著臉呆站在原地，直到張家興叫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副隊，怎麼辦？」
「照練啊，還能怎麼辦？」劉皓口氣很差，不練是讓葉修回來抓把柄嗎？身為隊長卻隨便翹班不練習，等下一定要好好跟經理告一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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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訓練營招募學員的日子。
葉修剛剛就想起這個，這件事比那間訓練室裡的每一個人都重要，這裡有嘉世的未來。
嘉世訓練營的招募很單純，除非在比賽過程中雖然落敗卻有特別優秀的表現，才會被破例招攬，否則基本上還是靠勝負決定，一開始收進來的人數比較多，後面幾個月再慢慢淘汰，而整個過程都是由崔立主導負責的。
葉修把臉當通行證，跟保全和工作人員邊打招呼邊四處閒逛，逛來逛去就走進了評審休息區，裡頭的崔立原本正在學員資料上做筆記，注意到有人靠近後就停下工作，抬頭看到是葉修，崔立顯得有些驚訝。
這時葉秋不是應該在訓練嗎？「葉隊？」
葉修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不客氣地直接坐在崔立身邊，「看到什麼好苗子了嗎？」
「有幾個，剛剛一個叫邱非的，打得很不錯。」
崔立表情鎮定地回話，心裡卻是又驚又疑，在上頭的指示下，自己跟葉秋不太對付，不過礙於葉秋的身份地位不敢直接衝突，多是私下找碴使絆子，今天這尊大神來自己這邊是想搗亂？
葉修點頭，「等等我也去看看，你……」猶豫了下，葉修的手習慣性摸了下口袋，隨即想到這裡禁煙又放下了，「聽說你有個很小的女兒，皮包裡還有她的相片？」
崔立愣住了，「是，小女才兩歲……葉隊的話是什麼意思？」這是威脅？是閒聊？
葉修狠狠吸了口氣，「沒什麼，就問問。職業選手結婚的少，有兒女的更少。」
「你們還年輕，不急。」看來是閒聊，崔立放了一半的心，笑著回了一句。
而你不年輕了……葉修思緒翻滾，最後卻站了起來，「你剛剛說的邱非是誰？我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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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打兩場後，葉修對邱非的榮耀水準很滿意，邱非看到偶像也很興奮，時間已近中午，葉修乾脆領著邱非進訓練中心吃午餐。
結果飯都沒吃幾口，角落裡劉皓那群人有人看到崔立一走進來就黏上去咬耳朵。
葉修皺了下眉頭，不行，再這樣慣下去，誰也討不了好……
午餐結束後崔立果然找葉修聊了幾句，因為剛剛才和平相處過，崔立倒也沒把話說得太難聽，只要葉修注意一下其他隊員的心情，早上那段時間得記得去補個請假的程序。
葉修點頭答應了。
下午的訓練行程是團隊練習。葉修照舊和劉皓分成AB兩隊，各帶一半的人，隊友抽籤，然後葉修這隊照舊贏了。
葉修依照以前的習慣，點了幾個人起來檢討，不過和以往的鉅細靡遺不同，今天他只說關鍵。
「王澤，技能銜接時廢操作太多，最後被沐橙轟到那一下更是。」
「郭陽，捉雲手早了半秒。」
「劉皓……」
又來了，劉皓眼裡閃過不耐煩，臉上表現出來的仍是謙虛受教的模樣。
葉修全看了進去，又是一陣心煩，本欲出口的話也臨時給換了，「劉皓，為什麼輸，你自己想吧。」
丟下一句不知道算信任還是不負責任的話，葉修在劉皓的驚訝中關了電腦，「說得再多你們沒改也沒用，明天早上再打一次驗收成果，今天到此為止。沐橙你跟我來一下。」
現在才下午三點，葉修從來沒有這麼早宣佈結束過……葉修跟蘇沐橙離開後，劉皓等人在面面相覷。
「皓哥……葉隊不會是……生氣了吧？」賀銘有些不安。
「早知道剛剛我就不去找經理……」王澤有點後悔。
劉皓心裡也是被葉修反常的行為弄得心煩，不過他還是端住了表情，溫柔地安撫隊友情緒，「你們想太多了，葉哥哪會跟大家計較這些小事？大家今天就早點休息吧，明天好好打。B隊的人，我等等想一下戰術，晚上九點再一起討論一下，二十分鐘就夠了，不會耽誤大家的時間，不然明天葉隊驗收我們也不好交代。」
記得讓你們加班的人是葉秋不是我，千萬別怪錯對象了，劉皓一邊暗示一邊鼓勵隊友，等他們都離開後才回座位收拾東西，關上訓練室的門時，劉皓的腦中裡回想今天幾個片段，然後得到一個結論。
今天的葉秋有點奇怪。
琢磨葉秋的用意，找尋他的漏洞和缺點幾乎成為劉皓下意識的反應，幾年相處下來，劉皓自信對葉秋的個性和行為都非常了解，葉秋有很多缺點，散漫、隨性、過於直白等等，但這些裡面並不包含沒耐性，可是今天葉秋確實對自己很不耐煩。
回房間後劉皓躺在床上繼續苦苦思索……
自己一向把分寸把握得很好，話都掐在會讓葉秋不舒服但不至於讓他發作的邊緣，怎麼今天葉秋就生氣了……早上那句酸話，在平常他頂多多瞥自己一眼而已，今天卻直接甩頭就走……
劉皓心中警鈴大作，直覺告訴他葉秋對自己失去容忍心不是什麼好事，應該要謹慎多觀望。理智卻又慫恿著這是好機會，把葉秋在所有人心裡搞黑的好機會，自己最希望的是就是取代葉秋的地位在嘉世呼風喚雨，經理和高層都站在自己這邊，葉秋這次多有瑕疵，如果能趁他情緒不佳時引導他做出更出格的舉動……
一直到了晚餐時間，劉皓都還沒能釐清下一步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但無論如何他決定先吃晚餐。
走出房間沒幾步，劉皓聽到了熟悉的談話聲，音量很低但越來越近。
「他很好……可是來不及吧。」
「……只能試看看了。」
「太早……說不定事情反而糟。」
「可惜，再早兩年說不定……」
「你不用在劉皓上浪費心力，直接……呃，劉皓？」蘇沐橙發現了走廊陰影裡的人影，有些吃驚地停下話頭。
葉修也反應過來，轉過身子看著來人。
劉皓走出陰暗處大方地打招呼，臉上掛著招牌的誠懇笑容，「是葉哥跟沐橙呀？你們聊什麼？我剛要去吃飯，要不要一起去？」
葉修怔了下，「不了，我們剛剛吃過了。」
「好的，葉哥晚安，沐橙晚安。」劉皓也不糾纏，善解人意地點頭道別。
2
確定劉皓走下樓後，蘇沐橙不放心地蹙著眉，「他聽到了？」
「無所謂，劉皓不是重點。」葉修抽著煙，是真的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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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葉蘇兩人分離後，劉皓的笑臉一直穩穩地維持著，只是眉眼間多了幾分陰冷，他走進餐廳，確定要找的人在這裡後，打了飯菜就坐到崔立對面。
「咦？劉隊？」崔立正在收拾餐具呢，看到劉皓一臉有話要說的樣子，只好重新坐了下來。
「經理看起來剛忙完的樣子，訓練營的事真是辛苦你了。」劉皓笑了笑。
「都是為嘉世做事，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的。」崔立也跟著打了個哈哈，今天有夠怪的，一個兩個都莫名其妙，「有什麼事嗎？」
「葉隊有去看嗎？他有沒有特別看好哪個人？」兩個人是同個陣營的，劉皓也不廢話，單刀直入地問了。
「喔，一個叫邱非的，我覺得不錯特地跟他介紹過的。」
「經理看好的人是錯不了的。」劉皓笑著跟崔立寒暄幾句後才跟他道晚安。
飯後劉皓並沒有急著去打聽邱非的狀況，而是回房間聯絡了今天的隊友，討論著明天的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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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還是輸了。
但輸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在葉修的超水準發揮，所以劉皓很坦然，他甚至覺得葉修應該要誇獎自己。
「有進步，但還是輸了。明天再來吧。」葉修簡單地陳述事實，然後運行起自己的訓練程式。
劉皓的笑容還在，但眼神已經冷了下去，「葉哥，大家打得還不錯吧？這麼努力隊長還不捨得誇一下嗎？隊員們會心寒的。」
葉修抬頭，詫異地看著他，「Ａ隊打得不錯，所以贏了，勝利本身就是最好的誇獎。Ｂ隊戰術執行得好不好，你是制定的人你最清楚，要誇也應該是你誇吧？但如果你覺得戰術被執行的很好，然而你們還是輸了，那就是你的戰術制定得有問題了。」
明明是陳述事實，言詞裡的鋒銳卻更勝於批評。
劉皓整個臉都漲紅了，費盡全力才擠出一個笑容，表情看起來甚至有些扭曲，「葉……哥說的是，您畢竟是戰術大師，我還差得遠呢……」
「我就算不說，大家心裡也清楚的，慢慢練吧，大師也不是不敗的。」葉修的本意不是為難劉皓，所以他淡淡地掃了對方一眼後把注意力放回了訓練上，表示這話題到此為止。
這下劉皓連質疑或發作的機會都沒了，滿腔怒氣落在空處，劉皓臉色終究沉了下來，他冷著臉坐回位置，整天不再搭理葉修。
葉修也沒搭理他，下午四點，結束訓練後葉修就前往訓練營——邱非今天正式成為嘉世訓練營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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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連續幾天，葉修在訓練室裡完全按表操課，除了維持著每天早上一場團練外，他不再像以往一樣動不動就要隊員增加練習時間或對練次數，每日檢討和單獨指導的時間也被極大限度地壓縮著，他訂的新規矩是達到訓練目標就是完成本日進度。
今天葉修一樣提前結束訓練、提前離開。
「葉哥今天也要早點走嗎？」自己一個沒注意而已，葉修就走到門口了，劉皓連忙追問道。
「嗯，再見。」葉修隨意地往後頭擺擺手。
「再見，葉哥慢走。」即使知道葉秋不會回頭看，劉皓的笑容依然標準。
葉修的背影一消失劉皓的笑臉也跟著消失，第四天，葉秋連續四天提前離去，對整個訓練的態度都不如以往的積極，而對他們這些隊員，除了盡到最基本的隊長職責外，其他時候甚至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劉皓心裡冷冷地修正之前的判斷，葉修不只對自己沒耐心，他是對整個嘉世都沒了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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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回房間時，邱非已經帶著滑鼠和鍵盤端正地站在門口等著，見狀葉修挑了挑眉，「每次都很準時嘛。」
這是基本的，邱非恭謹地問候道，「葉隊好。」
「嗯，進來吧……今天跟昨天一樣，藉著實戰練習去熟悉戰鬥法師的幾個連招套路吧，昨天最後那一場指導賽……」
邱非是新人，常去訓練營單獨指導他實在太搶眼招恨了，於是除了一週一次在訓練營的正式指導外，其他時間如有必要都在葉修的房間裡進行。
葉修從訓練室裡每天省出來的時間，全用在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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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末對霸圖的比賽，嘉世輸了。
看得出來嘉世的隊伍出了問題，這問題一直都有，但從未像今天這麼被突顯著，賽後記者會上韓文清的臉上不見一絲喜悅，反倒是帶著明顯的疑惑。
「我認為，嘉世這次的團戰缺乏明顯的戰略目標，或者說，他們對葉秋的戰術執行得有所猶豫。」張新傑謹慎地點評著。
這其實從團隊頻道中就看得出來，葉修和劉皓有過幾次互相衝突的判斷和指令，不過由於戰局迅速失控，已經無法從事後推斷出當下誰對誰錯了。
正副隊對指揮權的爭奪浮上了檯面，張新傑在心裡猜測，然而只是猜測他是不會主動說的，除非有人問。
「他們的問題從第四賽季就開始了，但應該不至於短時間內惡化成這樣，葉秋那傢伙到底想做什麼？」霸圖復盤時，韓文清表情嚴肅地跟他的副手討論著。
「可能是一種嘗試。」張新傑琢磨著，「這裡和方才那次三殺一，明顯看得出來葉秋故意不作為。」
「這不符合那傢伙一直以來的作風……」
霸圖的正副隊長苦苦思索為什麼這次贏得這麼簡單，另一邊的嘉世訓練室復盤就充滿火爆的檢討聲。
劉皓用酸溜溜的口氣搶先開砲，「葉隊，如果你能多跟我們磨合練習，應該就不會制定出這種低容錯率的戰術，如果下次戰術出意外時你想不到辦法可以早點說嗎？要不是多等你幾秒，我想郭陽也不會等不到支援第一個出局。」
「你想到了，為什麼你當下不做？」葉修反問。
「呵呵，我哪敢，你是隊長，我怕我搶在你之前做了，你會覺得我冒犯你的權威，到時你又直接走人我要怎樣收場呀，那些記者圍得可都是我耶。」劉皓半真半假地說著，幾天來他自覺受了葉秋不少氣，這下新仇舊恨全添上了。
「沒這回事。」葉修頓了下，隨即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以後你想做就去做吧，不用顧慮我。你想要權威是嗎？我現在就給你。反正我說的你也不太聽，我在想也許我之前對你的提醒都是錯的，說不定你靠自己發揮反而能打得更好。」
葉修這話……嘉世隊員全停下爭執，眾目睽睽看著戰火中心的兩人
葉秋怎麼突然就撕破臉了──又一次估計錯誤，劉皓的臉色青白交錯，最後在逼人的沉默中低下了頭。
「葉哥說得太重了，你的話我沒有不聽，很抱歉讓你產生這種誤會，我會檢討。」
副隊主動服軟了，嘉世隊員心裡想，劉皓退讓了，葉隊應該就這樣順著台階......
「你不用檢討，是我該檢討。制定出讓你們難以執行甚至無法執行的戰術，是我的錯，下一場對微草，戰術由劉皓你來定，我，以及所有嘉世隊員會全力配合。」
葉修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炸在劉皓心上，把他的自信心和企圖心炸得搖搖欲墜，葉秋這不是分權，這是把他丟到最前線去當砲灰去送死──
劉皓嚇得差點直接叫出一聲不要，他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就看到所有人驚疑不定的神色。
除了葉秋。
葉秋就站在正前方平靜地看著劉皓，臉上淡漠的神情不似說笑。
3
劉皓本來希望葉修說的是氣話，隔天發現葉修真的對下一場的雷霆撒手不管後忍不住就急了，腦子裡甚至動了私下跟葉修道歉的念頭。
不過也只是個念頭而已。
幾天來劉皓心中憋著一股怨氣，讓他是真不願意拉下臉來求和。
這次明明是葉秋錯比較多，他本來就遲到、本來就對戰隊不用心，自己說話是酸了點卻是事實，葉秋平時都說話刺人自己都乖乖忍著了，憑什麼這次自己就要退讓呢……何況其實早就退讓了不是，自己都當眾道歉了，葉秋幹麻還一直抓著不放！？葉秋以前根本就不會這樣的──
崔立也因此找過葉修一次，但得到葉修「想讓劉皓嘗試，看他是否有戰術上的潛力」後，又想到劉皓畢竟跟自己立場相近，能有機會表現應該也是老闆所期待的，就默許了這件事。
眼看對戰時間越來越近，劉皓索性咬牙硬上。
行！你要我做我就做，到時我做得比你好，你就別後悔莫及！
劉皓恨恨地想著，整整一天都在埋頭研究戰術，總算趕在訓練室關門前做好了戰術規劃，把它傳到葉修信箱裡。
隔天葉修看過後不置可否，轉寄給其他人要大家直接開始練習。
郭陽那些人本來就是向著劉皓的，葉修這邊唯一的死忠支持者蘇沐橙也在葉修的要求下全力配合。
然後，輸了。
肖時欽在賽後握手時訝異地問了劉皓一句，「葉隊狀態不好嗎？今天打得有些粗糙了。」
劉皓一口血差點直接噴他臉上，身後幾個嘉世隊員彼此對望，臉色也是陰晴不定。
賽後記者會上，在葉秋的堅持下，這次只有劉皓一個人參與。
劉皓第一次覺得面對記者這麼困難。
『請問今天戰術也是葉秋隊長決定的嗎？好像跟他以往的風格不太一樣。』
劉皓左手掐進了自己的大腿裡，右手則是穩穩扶著麥克風，「嘉世的戰術都是葉隊認可的，戰隊正在進行新的嘗試和磨合。」
記者敏感地抓到重點，『所以這次戰術不是葉隊的主意，只是經過了他的許可嗎？請問提出這個戰術的人是誰？』
「所有的戰術都是葉隊認可的，」劉皓再次強調這一點。「有些事情還在進行測試狀態，在局勢明朗之前，其他細節請恕我暫時保密。」劉皓的表現看起來很鎮定，其實這才第二個問題而已，他已經私下打手勢暗示新聞官盡可能早點結束。
好不容易撐完記者會，劉皓簡直像被大雷雨淋成落湯雞一般地身心俱疲，走進通道就看到葉修跟往常一樣倚在牆上等他。
「葉哥……」葉秋剛剛有看記者會嗎？他發現自己把責任地推給他了？劉皓心跳加速，以往技巧性地逃避責任時，都是至少跟葉修沾得上邊的東西，所以劉皓都能說服自己做得理直氣壯，但這次是純粹的抹黑，說謊的心虛讓劉皓不由自主地口乾舌躁。
葉修淡淡地瞥了劉皓一眼，「結束了？走吧。」
看來葉秋不知道……劉皓正準備鬆口氣，前方的葉修突然頓住腳步，頭也沒回地補上一句，「劉皓，下次別再拿我當擋箭牌。」
劉皓雙腳一軟，險些站不住，葉秋看到了……
葉修沒有關注劉皓有沒有跟上，當然也就沒有停下腳步，就這樣緩緩地走向出口，步伐看似隨意，一步一步卻踩得穩定踏實。
想要擁有榮耀之前，要先擁有面對失敗的勇氣。
嘉世的未來不在我，你想要出風頭、想要訓練室的主導權、想要戰隊的指揮權，盡可以拿去，只要你有肩膀可以自負得失。
這次我不會再擋在你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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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後的復盤，對劉皓而言不啻於死完後又被抓出來鞭屍。
葉修把主導復盤的角色讓了出來，改在台下看著劉皓站在螢幕旁結結巴巴地做檢討。
「這裡的戰術被肖時欽猜中，雷霆的安排極具針對性……」
「當時我判斷雷霆的牧師可以攻擊，其實是……」
「這裡……」
「我說完了，葉隊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來吧，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放過我的！劉皓說這句話時完全是閉目等死的悲憤心情。
「沒有了，就這樣吧。下一場繼續努力。」出乎意外地，葉修平淡地揭過了。
劉皓聽了前半句才剛要鬆口氣，聽到後半句後又馬上吊了回去。
不會吧，下一場自己還來嗎？劉皓忐忑不安地瞥了眼貼在牆上的職業賽程表，是輕裁……呼……這口氣總算吐了出來，劉皓心想這隊應該還行吧，乾脆再試一次看看，先贏一場給自己個臺階，到時把主導權還回去時自己面子上也好看一些。
雖然劉皓的戰術在肖時欽這個戰術大師面前摔得很慘，但對上輕裁這種弱隊應該還是很有希望的，於是張家興賀銘等人也就順勢裝傻，一樣照著劉皓的安排練了起來。
很幸運地，贏了。
而且是十比零的大勝局面，劉皓笑得幾乎合不攏嘴，前往記者會現場時還愉快地哼著歌。
『請問您覺得這次的勝利裡佔最重要的是哪一方面？』
「團隊的配合，毫無疑問地，隊員精彩的配合促使我們拿下了勝利。」
『這次戰術由您所主導嗎？在團隊頻道中我們看到您的指揮明顯變多了。』
劉皓心下暗喜，終於問到點子上了，面上依然是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是的，這次由我主導，如我所說，嘉世正在進行一些新的嘗試。」
復盤時，劉皓信心十足，對輕裁的表現諸多貶抑，等於是變相誇獎自己洞燭先機的戰術策劃，明明沒什麼內容的一場比賽，硬是被他花了比上次還要多一倍的時間講解。
「就是這樣，葉隊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
眾人聽到這句話後都暗自在心中吐了下舌頭，其實他們也知道沒什麼好說的，但副隊表現地如此興高采烈實在不好不給面子，他們也都清楚最近劉皓挺憋屈的，只能一個個打起精神來捧場，好不容易總算講完了，大家一起看向葉秋，他應該不至於這麼無聊，一盤冷飯也要翻來覆去地炒吧。
「沒有了，就這樣吧。下一場繼續努力。」葉修不負眾望地回道。
呃……下一場是藍雨。
嘉世隊員的臉色瞬間五彩繽紛了起來，看向劉皓的眼神也複雜了。
劉皓臉色蒼白地站在原地，張家興、郭陽、賀銘、方鋒然……他們眼裡傳達出來的意思劉皓看得很清楚，疑惑不安、欲言又止、無法認同……副隊很厲害、副隊一定可以的、葉隊跟副隊其實也差不多，儘管平時相處時說得再好聽，但真正遇到難題時，所有人還是下意識地信賴葉秋遠多於自己……
劉皓心中悶得像壓了塊石頭，連呼吸都覺得困難，但他卻覺得沒辦法責怪他們，因為他自己也一樣──對付喻文州，還是應該由葉秋來吧？自己怎麼可能做得到呢？
劉皓臉上的面具終於出現了破綻，他惶惶然地看著葉修，期待對方能收回成命。
「劉皓，我們的時間不多，後天之前要做出來。」葉修一句輕飄飄的話打碎劉皓的希望，無視整個訓練室詭譎的氣氛，再次宣布自己請假要提前離開。
劉皓如所有人預料地，輸了。
對團體賽的不安反應到了單人賽事上，最終嘉世一比九大比數落敗，唯一一分還是葉修在單人賽上得的。
比賽一結束劉皓馬上想到之後的記者會，雙腳甚至開始發抖，他破例地在比賽一結束就衝去吸煙區找葉修，「葉哥……可不可以……」
葉修搖搖頭，不容置疑地說道，「實話實說。」
劉皓幾乎絕望了。
『劉副隊您好，今天的比賽裡我們可以看到嘉世戰術上的瑕疵在藍雨的引導下被放大，然後被擊破，想請問一下今日的戰術設計葉隊是否有參與呢？或是跟上場比賽一樣仍是由您主導的？』
是我主導的，葉秋根本沒有改動半個字，但如果這樣說了、如果真的實話實說，自己的無能和失敗就攤開在所有人面前了……
「今天的戰術……葉隊當然有參與。」
劉皓費盡全身的力氣才吐出這句話，臉上依然掛著微笑，背部的隊服卻已經被冷汗浸濕，不過比起等一下怎麼面對葉秋，他更在乎現在該怎麼去面對眼前這些記者們……
該來的還是要來，看到通道裡熟悉的身影時，劉皓的口氣不自覺地帶上哀求，「葉哥，我……我……」
葉修的嘴唇動了一下，但終究什麼都沒有說，直接轉身離開。
劉皓愣了一下，隨即用一種快哭的表情跟了上去。
想爬得越高，腳下就得踏得越實。
既然我教你你不聽，那就讓別人來教你。
讓你以為可以操控自如的記者、可以攏絡利用的隊友、甚至是你場上的對手來好好教你——榮耀，是用實力說話。
4
結束主場比賽，劉皓如同行屍走肉般地回到房間，他雙目通紅，大腦轟轟作響——
輸了。
徹底輸了。
輸給了藍雨，也輸給了葉秋。
隊友的信任、高層的期望、記者會上的氣度、戰隊主導權的爭奪……全都輸了。
而且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劉皓恐懼地看著房間左邊的隔牆，最糟糕的是，他接下來還得忍著難堪親自去隔壁房間道歉賠罪，力求在明天進訓練室之前把事情拉回正軌，否則事情拖到訓練室裡被當眾檢討的話……劉皓狠狠打了個冷顫，光想像都覺得怕得要窒息。
還是早點解決吧……劉皓奮力支使雙腳走到鏡子前，閉上眼睛、深呼吸、睜開眼睛……不夠，再一次……再來……再……
好不容易撫平了負面情緒，此時掛在劉皓臉上的是一個誠惶誠恐的笑容，七分偽裝三分真心，加油，就當在打延長賽，再撐過這一輪就好了……
速戰速決，劉皓也怕自己臨陣逃脫造成更壞的下場，不給自己任何後悔機會地走去敲響隔壁葉修的房門。
「門沒鎖，直接進來吧。」這麼晚了沐橙還過來呀？葉修聳聳肩，對著坐在身邊的邱非吩咐一句，「繼續練，別分心。」
「葉哥，是我，我過來跟你討論今天……」
劉皓的聲音戛然而止，他看到葉修的身邊坐了一個人，也認清楚那個人是誰！
之前就讓劉皓疑神疑鬼的對話和葉秋近期奇怪的表現全被串在一起了，所有前因後果在劉皓腦中瞬間變得通透明白，他媽的，原來如此！
曾經有過的心虛不安、內疚羞愧，在這一刻全部徹底墮落成憤怒憎恨，劉皓面無表情地盯著端坐在葉修電腦前的邱非，嘴上卻對葉修溫聲問候著。
「隊長你在指導學員嗎？不愧是嘉世的隊長，職業素質出眾，絲毫不受剛剛那場比賽戰敗的影響，我真該多跟你學習學習。」
聽出了劉皓的話中有話，其實一發現是劉皓時葉修就覺得事情麻煩了，他示意邱非起身，為兩人做介紹，「邱非，這是劉副隊。劉皓，他是邱非。」
邱非站起身子，不慌不忙地鞠躬致意，「劉副隊您好，我是邱非，目前是訓練營的學員。」
是個沉穩的少年，劉皓心裡冷笑一聲，主動親熱地上前握手，「不用這麼見外，葉隊最近很關注你，他說你是嘉世的未來呢。」
劉皓說完用一種心知肚明的眼神往葉修看了過去。
山雨欲來風滿樓，葉修感覺頭好像有點痛。
「邱非，今天你先回去吧，我跟劉副隊有事要談。」
邱非應了一聲不好意思打擾了，在劉皓假笑著哪裡哪裡是我打擾你們了才是的對話裡，很快地收拾好東西道別。
門一關上，劉皓的臉色就變了，他的笑容迅速剝落，露出裡面興師問罪的憤懣，他大步走到葉修面前和他平視。
「葉哥，如果你沒心想帶戰隊，乾脆把頭銜讓給我吧，你跟崔立講一聲讓他派你去訓練營當陪練不是更稱你的心意嗎？」
「喔，讓你當隊長也不是不行，但以後你比賽打輸了責任還能推給誰？我怕你扛不住啊。」
這一句話直接戳了劉皓痛處，劉皓怒氣上衝整個臉漲得通紅，他情緒失控下動手推了葉修一把。
葉修想著後面是床乾脆順勢往床上躺，劉皓卻沒出夠氣，他身體也壓了上去，右手舉起來就要給葉修一拳——
兩人身材上是差不多的，葉修當然沒有挨打的打算，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劉皓的右手，把它反剪到劉皓身後，為了安全起見連劉皓的左手也一起壓制了，結果最後成了劉皓身體壓著葉修但雙手卻被葉修限制在背後，葉修看似制住了劉皓的手卻更像抱著他的詭異畫面。
兩人幾乎臉貼著臉了，葉修呼吸帶來的溫熱直接呵到劉皓的臉上，劉皓心亂如麻，又是羞憤又是氣惱，該死這什麼動作，怎麼就變這樣了？
葉修卻全然沒注意到姿勢上的不合適，開口就是訓人，「有話好好說，動手做什麼？你的素質都跑哪去啦？」
泥媽這樣你都能罵我，煩死了這種時候別說這種話了好嗎？劉皓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急的，一時鬼迷心竅張口就往葉修的嘴巴咬去——
葉修驟不及防，嘴唇很快見了血，他痛得狠狠一皺眉，雙手使力掐了劉皓手腕要他自重點。
劉皓手上一痛，心裡壓抑許久的一抹不平全數爆發成了狠意，嘴上不僅不讓反而更俱侵略性地伸出舌頭跟葉修糾纏起來——
真的越界了——
葉修第一次驚覺狀況脫出了控制，幸好戰術上的造詣當即發酵，面對對方一股作氣的強攻葉修選擇暫退一步，他放開劉皓的手，不只任憑劉皓的唇舌在自己嘴裡肆虐，甚至溫柔地回應了起來……等到劉皓氣出夠了，回神發現做了蠢事後自然就結了，葉修這樣想著。
結果劉皓不只沒有醒覺過來，反而因為葉修的回應更加沈迷其中——
葉哥終於對自己溫柔了……平時很討厭的二手煙味，直接嚐起來的感覺竟然這麼好……不要把本來給我的注意力轉到別人身上……如果能一直獨佔下去就好了……原來這樣做其實很舒服……
劉皓吻得心醉神迷，平時不敢有的、想都沒想過的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全冒了上來，他下意識覺得分開後就不會再有機會了，於是死死纏著葉修不放，獲得自由的雙手甚至抱緊了葉修深怕他會推開自己。
葉修不得不承認今天自己的戰術也栽了，兩輩子的經驗加在一起還是束手無策。
其實葉修當然可以用力推開或踹開劉皓，但葉修也明白劉皓根本氣瘋了，不讓他發洩一下的話……想到劉皓剛剛進門那臉色，葉修還真有點擔心他會做出更出格的事……
算了，就這樣吧。
雖然自己已經做好取捨的抉擇，雖然選擇的對象並不是他，不過也是盡可能給劉皓機會讓他磨練了……只是這幾週自己作風改變得突然，劉皓覺得委屈也不意外，等他冷靜下來再好好溝通吧……
葉修放棄了排斥的想法，一手反摟著劉皓，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他。
感受到葉修的善意，劉皓態度隨之軟化，他雙手撐起身體，微微拉開兩人間的距離，分不清楚是誰的唾液拉出一道透明的細線牽繫著雙方，這曖昧的一幕讓劉皓心裡很滿意，他一邊因為剛才的激情而輕輕喘著，一邊向葉修開出了條件。
「跟我交往，記者會那些你既往不咎，在訓練室也恢復以前那樣的話，我就……我就不動邱非。」
然後劉皓不意外地看到葉修眉頭打成死結，惡作劇得逞似地笑了起來，「總算讓你意外一次了是不是？葉哥，你說呢？」
劉皓的笑容近在咫尺，葉修卻覺得第一次有些看不透他了，「戰術上你認輸了，記者會我既往不咎，以後練習跟之前一樣我會待到最後，交往……交往對你有什麼好處？」
「我開心。」劉皓理直氣壯地說著，然後低下頭又跟葉修狠吻了好一陣子。
「呼……我不知道你對男人有興趣……」搞得葉修也有點喘了起來，他很是無奈，不懂事情怎麼突然變成這麼麻煩。
劉皓不以為然地回道，「除了榮耀之外，你又知道我的什麼了？」內心卻偷想，我自己也是剛剛才發現原來跟你的話就可以的好嗎？
我知道你會把我趕走再被陶軒趕走，還知道你將來會去呼嘯，在呼嘯被沐橙打暈，然後就跟我沒關係了……想到這裡，葉修的眼神重新恢復平靜，他把劉皓推翻在床上，自己坐起來從上俯視對方。
「跟你交往，你別動歪心思，好好當副隊。」能爭取的其實只有這段時間而已。
「好。」感覺葉修又恢復了平常給自己的壓迫感，劉皓不自覺嚥了嚥口水，「你別一直對我那麼兇卻對別人那麼好，我們交往呢。」
「好。」葉修微笑，伸手撫著劉皓的臉頰，「隊長不好當吧。」
劉皓像牙疼似地齜著嘴，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像你一樣一直讓副隊去開記者會就好當了。」
葉修聞言揚起嘴角，用一種開玩笑的口氣說道，「也許有一天，我就出去開記者會了呢。」
「為了我？我才不信。」劉皓不屑地撇嘴。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葉修打了個哈哈，然後起身趕人，「好了，今天鬧了這麼久，你也該回去睡了，明天還要收拾你的爛攤子呢。」
想到明天的陣仗劉皓就心裡發怵，他求饒似地呻吟一聲，「葉哥，明天復盤時我要請假……」
「呵呵，不准。」葉修一口回絕。
劉皓假意慘叫一聲，坐起來後撲到葉修懷裡，「憑什麼啊！你請假都是說請就請的啊！」
「就憑我是你上司。」葉修莞爾，又拍了拍劉皓的肩膀，「這下知道當隊長的好了吧，還不快點回去休息。」
「喔……」劉皓只能摸摸鼻子認了，「葉哥晚安。」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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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自己房裡，劉皓的表情瞬間複雜起來，他走到鏡子前面，看到鏡子倒映出自己的幾種情緒——逃過一劫的慶幸、特殊感情帶來的刺激和興奮、對後輩的嫉妒和憎恨，最後是排除一切障礙的決心。
劉皓涼薄一笑，放心吧，我當然不會出手。
5
隔天復盤時，葉修重新站在螢幕前主導進度，嘉世眾人紛紛往劉皓的方向瞥去一眼，就看到他掛著笑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大家心底哦了一聲，都讀出了一樣的訊息——副隊和隊長和解了。
劉皓從這天開始正式化身成完美副隊，他本來在隊內就吃得開，此時擔任起葉修和其他隊員的溝通橋樑簡直是手到擒來般地輕鬆。
今天葉修訓完賀銘後瀟灑走人，賀銘臉全黑了，劉皓走過去對他說，葉隊沒那麼無聊故意消遣你，聽一聽吧，改好進步了好處還是自己的啊。
隔天葉修批評完王澤後轉身離去，王澤躲在角落暗自傷心，劉皓就拍拍他肩膀，職業選手要耐得住壓力，葉隊也是看好你才說的。
再隔天葉修說張家興這裡不好那裡待加強各種挑剔，劉皓望著葉修離開的背影頗為無言，轉頭看張家興氣得滿臉通紅又急急趕上去滅火。
又隔天，劉皓發現葉修往自己看了過來，心想砲火差不多該輪到自己了，正提高警覺注意著，結果卻看到葉修對自己微笑，「劉皓，你做得很好。」
劉皓整個人被這句話打懵了。
葉秋誇獎自己了……
劉皓分不清自己是一腳跌入美夢裡還是終於從惡夢中醒來。
嘉世戰隊就在劉皓居中緩和下，竟然漸漸產生一種上下一心的美好氣氛，戰隊成績也一天天蒸蒸日上，崔立越看越驚，這發展好像不太符合老闆的期望啊。
崔立只好私下找劉皓談了一回，劉皓低著頭這樣答了，「經理您也知道，前段日子我跟葉秋險些鬧崩了，搞得大家都沒落得好，再繼續下去怕其他人都能察覺到我們的心思……我想先安靜一段日子，再找看看有沒有別的切入點。」
劉皓這話說得也有道理，崔立愣愣點頭，又隱約覺得好像哪裡不太對……
劉皓則是暗自鬆口氣，知道這次敷衍得當後應該能再拖上幾個月。
當天晚上有比賽，劉皓照例去敲了葉修的房門，這是他這一段時間跟葉秋養成的默契。
葉修一開門，劉皓就撲上來摟著他磨磨蹭蹭了好久。
「做什麼呢……再磨下去都要破皮了，比賽都開始了。」葉修哭笑不得地把劉皓拉到沙發上坐好，又丟給他一包瓜子，「沐橙給的，看比賽配著吃也不錯。」
沙發前的茶桌上除了遙控器外只擺著一盒煙和打火機。
葉修靠著劉皓也坐了下來，習慣性往煙盒裡摸出一根煙，一旁的劉皓同時也拿起打火機幫葉修點上火——這個動作他曾經練習過無數次的。
劉皓以前排斥煙味，但他進訓練營後知道葉秋喜歡抽煙，私底下反覆地硬把點煙練成了下意識的反應，那時他想著有天能討好隊長葉秋，剛升為正式隊員時也用了幾次，直到他們的關係惡化為止。
葉修對劉皓久違的殷勤有些意外，他邊笑邊搖頭，「你別老把心思花在這種地方。以後你若換個不抽煙的隊長不就白費力氣了？」
劉皓卻不覺得這句話有什麼，葉秋不算年輕了，退役是早晚的事，「就算是隊長，跟我關係不好我還懶得敷衍呢，這招學起來以後還是能討好你呀，也不吃虧。」
葉修聞言心中一緊，看著身邊的劉皓自顧自地嗑起了瓜子，思緒一陣翻騰……盡力吧，不管是誰，能越來越好總是好的，葉修想著。
「哈，葉哥你看，韓文清快被方銳纏住了，他的強勢作風碰上迂迴的猥瑣流有點使不上力啊。」
葉修的注意力被劉皓的話拉回電視轉播，「嗯，要看張新傑能不能在全隊被牽制前想出辦法了。」
「呼嘯的牧師……呦，果然已經躲起來了，哈。」
葉修忍不住瞄了劉皓一眼，「看你幸災樂禍的，上次不是罵呼嘯卑鄙無恥罵了半天嗎？」
「這次不會了，葉隊你在榮耀那是什麼都拔尖的，比猥瑣還能輸給他們不成，我對你的下限很有信心。」說完劉皓樂地倒在葉修身上笑個不停。
葉修呵了一聲，伸手掐了下劉皓的臉頰，「劉副隊小心，張新傑要來打你的臉了。」
螢幕上果然看到張新傑打出了指令，白言飛迅速揪出了躲在陰影處的阮永彬。
「喂喂喂……」劉皓的笑容垮了下來。
「乖，這幾週你沒少在戰術大師手裡吃癟，別哭，下一場哥幫你報仇。」葉修沒心沒肺地繼續調侃著。
劉皓眼睛咕嚕一轉，隨即裝腔作勢地哀叫兩聲，「葉哥，你的副隊被欺負了，求保護求加血。」
葉修側身把劉皓壓在沙發上，低頭給了一個深深的長吻。
一吻作罷，劉皓輕輕喘著，下午崔立帶來的心煩全給融化了，他雙手勾著葉修的脖子，眼底盡是得逞的笑意，嘴上倒是心悅誠服地說道，「隊長威武。」
葉修眼底的情緒就複雜多了，他仔細地看著劉皓，眼光晦澀意味不明。
「葉哥……」劉皓被看得心跳加速，乾脆閉上眼睛主動將嘴唇貼了上去……
比賽幾經纏鬥最後是霸圖贏了，不過中途就分心的嘉世的正副隊長都沒有看到關鍵的制勝點。
葉修半躺在沙發上一手拿煙一手拿遙控器，有些感慨，「還是要靠事後復盤啊。」
「嗯嗯，明天訓練室裡再做吧。」劉皓靠在葉修胸前，頗有些酒足飯飽的懶洋洋，反正他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嗯。」
剛開始幾次葉修還感動於終於能再跟自己副隊討論比賽戰術了，這類的分享是自吳雪峰離開後就不曾有的，劉皓看比賽的眼神好、大局觀也夠，聊起天來還是很有內容的，結果每次都看到一半就擦槍走火，搞到最後沒有一場是認真看完的……
劉皓倒是覺得每次一起看比賽都很有收穫，葉哥對自己越來越好了，想到這，他眼神左右飄了一下，故作關心地把在意的事問了出來，「對了，最近怎麼都沒看到邱非啊？你不理他啦？」
葉修從感嘆裡回神，意味深長地睇了劉皓一眼，「都知道你要來了，還找他過來幹嘛，當電燈泡嗎？」
也就是說，他對邱非是一直保持關注和聯繫，只是避開了自己嗎？劉皓的眼睛瞇了起來。
「邱非只是我看好的後輩，你別針對他。」葉修注意到劉皓的臉色，半是哄著半是警告地說了一句。
劉皓垂下眼簾，「葉哥想多了，我哪裡敢，我只是不開心你重視他比我多。」葉秋何曾如此重視過一個新人，那邱非甚至還不是正式的選手……
「你們不一樣的。」葉修皺眉，試著解釋，「我只是看好他的榮耀潛力。」
劉皓不再說話，點點頭表示理解，然後又跟葉修糾纏了好一陣子才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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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劉皓後，葉修慢慢地抽著煙，腦子裡一下想著劉皓一下想著上輩子的事。
劉皓的心事葉修清楚。
劉皓很好，至少現在看起來很好，但劉皓還不夠……而且他年紀不行，煙霧繚繞裡葉修閉上了眼睛，這個責任還是得落在邱非身上。
7
又過了一段時間，這天晚上，坐在葉修房間裡的不是劉皓也不是邱非，而是蘇沐橙。
「我也是輾轉聽到的，你可能要注意一下，如果是真的，對你、邱非和訓練營其他人都是傷害。」
葉修低頭把玩手上的煙盒，「我會找時間去看看，不過……」他側過頭看著蘇沐橙，臉上一片冷然，「邱非不曾跟我提過，我更是沒聽到任何消息。」
「是其他學員經過宿舍時意外看到的，後來他們故意等了幾次，確定邱非真的常常晚上出入你的房間，他跟你關係匪淺的謠言才傳開的。」蘇沐強調了意外兩個字。
葉修就笑了，雖然眼裡沒有任何笑意，「在這麼明顯的地方被抓到證據，他也不是劉皓了。」
「那怎麼辦？」
「不怎麼辦……時間也差不多了，剛好可以藉題發揮，麻煩是在我離開後才開始的，之後的一兩年要多麻煩你了。」
「好。」
蘇沐橙柔柔笑了，她是一開始就知道葉修的特別的，葉修對她毫不隱瞞，她雖然很驚訝但也很快就接受葉修的說明和解釋，並且努力配合他的計劃，沒有為什麼，就因為他是葉修，這個理由已然足夠。
「劉皓那邊……」葉修猶豫許久才開口，「妳別對他說什麼，從頭到尾都裝不知道就好了。」
蘇沐橙平常聽到這個名字浮現的都是不屑，今天卻成了同情，「他是認真的。不提其他的事的話。」
葉修點點頭，「如果他能一心一意，真的做得很好。」
「那你……」
葉修深呼吸，用力平復心裡某個角落的抽痛，再開口時聲音已經堅決不移。
「我動搖過的，但你說這些也讓我醒過來了，我的取捨一直都很明確，我關心的未來裡——沒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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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劉皓要關上房門要去訓練室時，正好看到葉修也要出門，劉皓心情瞬間放晴，他蹦蹦跳跳地靠了過去。
「葉哥早安～」
「早。」葉修揉著眼睛，昨晚對蘇沐橙說得斬釘截鐵，最後還是煩得一夜沒睡，現在眼睛有點痠。
「別揉，葉哥你這樣對眼睛不好，我幫你吧。」劉皓自然地把手伸了過去，大拇指輕輕地按壓他的太陽穴，「你又熬夜了吧，熬夜對身體不好呀。」
葉修索性靠在打開的門上任劉皓施為，反正一字形的走廊不寬，門板剛好可以擋住其他方向的人或視線。
「劉皓，要不肩膀你也捏捏吧，沒睡飽真沒精神。」葉修閉上眼睛，聲音聽起來有點懶散。
「唉，葉哥你不舒服下次早點來找我，我就在隔壁呢。」劉皓擔心地說著，手上輕緩地按摩葉修的肩膀和頸部。
「嗯，怕吵你嘛……嗯，行了。」葉修看著時間差不多了，反正肩膀也放鬆不少，對著劉皓就是一笑，「過來抱一個。」
「蛤……喔。」劉皓紅著臉抱住葉修。
葉修緊緊地用力地回抱劉皓。
劉皓比他更重視形象，臉上永遠一副乾淨清爽的樣子，沒有煙味沒有汗味，衣著也是整齊規矩的……跟自己差不多的身高，固定健身的好習慣，劉皓抱起來的手感真的很好，都快捨不得放開了……
葉修放開了手，微笑地對劉皓說道，「我早上約老闆談事情呢，你自己先去訓練室吧，戰隊……戰隊就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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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先去一趟訓練營，沒花多久時間就確認了邱非尷尬的處境。
葉修也馬上站出來澄清，說他確實是欣賞邱非才私下指導他，但兩人間並沒有什麼其他的關係，身為隊長本來就常私下跟隊員進行練習，這點劉副隊和其他隊員都很清楚，可以向他們求證，之所以這次破例關注邱非，其實是有特殊原因的，很快戰隊就會向大家公佈。
訓練營的空氣迅速凝滯下來，幾個鬧事的學員臉色青白交錯，不過葉修注意的只是邱非──他握緊拳頭，臉上表情在難過之外還有著一種寵辱不驚的堅定。
葉修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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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葉修去陶軒的辦公室，兩人談到接近中午才達成共識。
最終葉修把一葉之秋的帳號卡留在陶軒的辦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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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訓練時間將要結束時，整理完行李的葉修才出現在訓練室門口。
「葉隊，你終於來了，出了什麼事嗎？」劉皓看見葉修後就丟下電腦迎了上去。
劉皓本來以為只會晚到一兩個小時，結果卻整天沒看到人，劉皓一邊怕葉修會被老闆刁難，一邊又擔心他身體狀況不好，心神不寧有大半日了。
「確實有點事，你跟我來。」
葉修把劉皓帶去隔壁的小檔案室，鎖上了門。
門鎖落上的瞬間，劉皓的心裡也跟著咯噔一聲。
劉皓當即堆出了在葉修面前消失很久的假笑，小心翼翼地問道，「葉哥怎麼鎖門了，有什麼要暗地指點我的嗎？」
葉修無視檔案室裡禁煙的規定點起了煙，似笑非笑地回道，「劉副隊，你果然長進了，邱非的事操縱得很不錯，連我也差點被瞞了過去。」
「葉哥你說什麼呢，我聽不懂。」劉皓的笑容更誠懇了，看著葉修的眼裡沒有絲毫緊張，這件事他自覺處理得很乾淨。
「你很自信嘛……覺得我會不知道事情是你引導的？不知道邱非到我房裡的時間是你透露的？不知道讓賀銘他們暗示幾個嫉妒邱非的學員，故意抹黑整件事情的人是你嗎？」
葉修搖搖頭，「劉皓，除了你之外，誰能對我的作息這麼清楚？」
劉皓笑瞇瞇地看著葉修，「葉隊，你沒有證據。」
葉修一陣失笑，又搖了頭，「沒證據有沒證據的做法，我今天只想問你一句，你幹嘛就非得針對他？」
「我也想問你一句，你明明知道我介意邱非，又幹嘛非得死命提拔他？他就真的那麼重要？」劉皓的笑容沒變，冷冰冰的眼神卻毫不掩飾地表現了他的妒意和抗拒。
葉修幾次張口欲言，最後還是放棄了，他狠狠抽了口煙，「我早說過了，我只是看好邱非的榮耀潛力，沒有除了培養他之外的任何意圖，要說到那種感情……也是跟你的比較接近。」
葉秋承認對自己確有情意的——劉皓的憤慨緩和了下來，笑容收斂了不少卻多了幾分真心，他走上前摟著葉修的腰，低下頭主動求和，「葉哥，像現在這樣不好嗎？只要你別管邱非，我們還跟之前一樣，不管戰隊的、私底下的，我什麼都可以聽你的。」
葉修的手顫抖著，甚至差點讓燃燒的煙頭燙到自己，他把拿煙的左手盡可能地伸到遠處——免得不小心燙到劉皓，另一手放在對方的頸項處，輕輕地把劉皓往前壓，有些戀戀不捨地在劉皓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劉皓，以後這樣的事情別再做了，這些對你的未來沒有幫助的，榮耀好好練、比賽認真打，別再本末倒置了。」
劉皓茫然地抬起頭來，葉秋這串話是什麼意思？從葉秋眼裡沉甸甸的壓抑也讀不出來他是原諒了還是要繼續追究的信息，劉皓心裡有點慌，隱約覺得事情要失控……
「等等你跟我去訓練營，再把這件事澄清一下，消滅一切不穩定因素，順便安撫學員們的情緒，你很擅長的。」
劉皓連忙確認，「那邱非的事……」
葉修意味深長地揚起嘴角，「等等你表現得好的話，邱非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以後……我也不會再主動指導他。」
「那就這樣說定了。」贏了！劉皓笑開了臉，抱著葉修又蹭了好幾下。
葉修輕拍著劉皓的背部，「現在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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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聽說有些奇怪的傳言，身為當事者之一，我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
訓練營裡，劉皓一派溫和地笑著，低柔的聲音在安撫人心的方面效果拔群，學員們臉上的惶惶不安都減少了許多。
「葉隊私下指導邱非的事，身為副隊的我也是知情的，我有時也會在場一起參與他們。不過礙於這件事引起的爭議，葉隊跟我討論過後，決定以後除非升格為正式隊員，否則不會再有類似的個別指導了。」
幾個鬧事的學員們心裡都是鬆了口氣，一邊慶幸不會被追究排擠邱非或散播謠言的責任，一邊又以一種看好戲的神情瞄著邱非，他終究還是因為這件事受到損失，這下他以後也不比其他人更特殊了。
劉皓的眼神也同時落到邱非身上，他出言鼓勵對方，「邱非，葉隊很看好你，希望你別受到這件事情的影響，好好努力爭取成為嘉世正式隊員。」
「我會的。」看著葉修，邱非認真地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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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結束了，劉皓心滿意足地和葉修並肩走著，經過沒人的地方時甚至偷偷把手伸過去和葉修十指交握。
「葉哥，我剛表現得怎樣？」
劉皓大剌剌的笑臉往葉修湊了上來，惹得葉修輕輕笑了起來，「做得很好，以後也要繼續保持喔。」
「好。」
劉皓點頭答應，眼看快走到人來人往的嘉世大廳，劉皓趕忙鬆開手，誰知葉修突然就不走了，他站定在原處，平靜而不容置疑地吩咐著。
「劉皓，走到這裡就可以了，你回辦公室準備一下，老闆和經理應該都在那等你了，晚上七點有個記者會你必須出席。」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劉皓還沒訝異完，葉修後半句話就像燙紅的尖刀般刺進他的耳朵裡——
「我會在今天退役，還有，我們分手。」
當劉皓真正意識到葉修的話是什麼意思時，葉修已經走得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劉皓的臉上頓時失去了表情，他茫然地照著葉修最後的交代走回訓練室，一進去陶軒和崔立就拉著他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劉皓這才得知戰隊一直私下在跟越雲戰隊接觸，今早葉修突然堅持要當天退役，崔立才急急忙忙跟他們敲定轉會協議，晚上的記者會上要一併公布等等。
記者會的重點很明確，孫翔加盟嘉世，接過一葉之秋這個傳奇角色和隊長袖章，以及宣布前嘉世隊長葉秋的退役。
劉皓盡責完美地結束了記者會，崔立甚至為此拍了拍他的肩膀，誇獎他言詞態度都表現得當，劉皓回他一個微笑就往宿舍的方向走去。
其實劉皓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他的腦中亂轟轟的充斥著各種尖叫和悲鳴，記者會更是榨乾了他最後僅存的理智，現在的劉皓已經無力負荷微笑以外的任何動作。
跌跌撞撞地走回宿舍，劉皓開門前不由自主地看向隔壁，竟看到葉秋的房門半掩著……他還在嗎？回來拿東西？見得到人嗎？
劉皓體內忽然再次湧現了力氣，他簡直是撲過去的，急不可耐地推開了門──
沒有人。
房間裡只剩下簡單的傢具，沙發電視書桌床組，傢具的擺設沒變，卻再也不是劉皓印象中那個熟悉的地方，所有生活過的痕跡都消失了，裡面沒有留下任何跟葉修有關的事物，空氣甚至也乾淨到連一絲殘餘的煙味都沒有──為了能趕在當日離去，葉修整整收拾了一個下午。
欣喜、絕望、希望、絕望、反反覆覆的衝擊讓劉皓耗盡體力，雙腿一軟，失去支撐的身體跌倒在地。
『葉秋早上說他一定要在今天退役……』
詢問自己之前他就跟陶軒談好的，葉秋一開始就決定要走了，無論自己回答如何，他都不打算留下——
『劉皓……戰隊就交給你了……』
從今天起戰隊的主導權就在自己手上了，可是自己想要的已經不是戰隊了啊——
『邱非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葉秋放過自己了，可是他沒說懲罰在後頭等著呢……
跪坐在地上，劉皓雙手抱頭身體蜷曲著，他痛苦得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喉嚨除了嗚咽和嘶吼外發不出其他的聲音，滿腦子都是後悔——痛徹心肺的後悔。
他們的開始是為了邱非，葉秋向他妥協了。
他們的結束也是由於邱非，葉秋不再妥協了。
從交往那天劉皓提出要求開始，葉修就不曾再對他說過一句重話，偶爾劉皓做得不好，葉修也是鼓勵多於批評，其實劉皓從沒奢望過自己私下那些動作能瞞過葉修，他只是想拿自己去跟葉修的底線賭，賭葉修重視他比邱非多、賭他最後還是會順從自己……
於公，自己是他最信任看重的副隊；於私，自己是他最喜愛珍惜的情人，所以劉皓信心十足，反正葉修真的生氣的話，就再服軟道歉就好了，又不是沒求過他……劉皓當時把一切想得理所當然。
最終，劉皓贏了，也輸了。
劉皓像行屍走肉般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雙眼瞪得大大的，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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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嘉世訓練室陷入詭異的氣氛，沒有人敢多問一句葉秋的退役，也沒有人敢跟雖然掛著笑容卻明顯狀態不對的副隊說話。
最後蘇沐橙看不下去，訓練結束後把劉皓拉到角落，塞給他一包僅剩一半的煙盒。
「葉秋忘在我那邊的，他說他會回來，到時你們在場上還是遇得到的。」
劉皓巍顫顫地接過了，勉強的笑容完全遮蓋不住眼底的陰霾，他看著蘇沐橙一字一字地求證，「意思是，葉秋不會回嘉世了？」
蘇沐橙頓了一下，輕輕地點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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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自己房間的沙發上，劉皓恍惚地看著手上的半盒煙，沒想太多就拿起打火機把它給點上了。
很快的，淡淡的白色煙霧輕飄飄地擴散在空氣中，迎面而來的是一股熟悉的味道，曾經他非常厭惡、後來卻深深眷戀的。
這是劉皓第一次為自己點煙，其實劉皓沒有抽煙的打算，模仿那個人沒辦法帶給他任何安慰，但這個味道可以──他可以假裝那個男人還在身邊，像平常一樣抽著煙，製造他最討厭的二手煙味。
劉皓原本麻木的臉上瞬間佈滿淚水。
如果當初不要毀諾就好了、如果不要硬把邱非當成眼中釘就好了、如果那天不要發現邱非就好了、如果……如果一開始不要跟葉秋交往的話，自己現在是否就能因為礙眼的隊長退役，發自內心地感到得意開心？
想到這裡，劉皓全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不──葉秋是他的。
為了這段感情，他連一貫的野心欲望都捨棄了呀。
這半年來他默認了葉秋和蘇沐橙的搭擋，追求全隊成績勝於個人表現，甚至主動改變自己的位置和打法去輔助去配合他們，只為了得到葉秋一句誇獎。
就算是讓他耿耿於懷的邱非，如果葉秋昨天開口斥責他或態度上強硬一些，他最後還是會退讓的。
任憑淚水漫過視線，劉皓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貪婪地吸著空氣裡飄渺的煙味，近乎崩潰的理智總算漸漸穩定了下來。
反正他們的關係也沒有比一開始更糟糕。
繼續打下去，葉秋會回來的。
事到如今絕不可能放手。
8
葉修如同上一次一樣進了興欣，當起了他不務正業的網管。
由於這次已經先交待了去處，隔了好幾天後他才打開QQ聯絡蘇沐橙，然後意外也不意外地，來自暗無天日累積幾天份的私聊訊息全彈了出來。
『葉哥你人在哪裡呀？可以不生我的氣了嗎？』
『你用這種方式離開，甚至都沒有好好跟我道別，我好難過喔……』
『葉哥，你有我的手機號碼吧？如果需要幫忙要跟我說呀，我手機是……』
『葉哥，今天孫翔搬進你的房間了，你知道嗎？他……』
葉修一條一條地把訊息都看完後才點了關閉。
「誰呀？傳了這麼多你都沒回半句呀？」旁邊只看到視窗狂閃卻沒看內容的陳果訝異了，葉修雖然嘲諷了點但不像是冷淡的人呀。
「沒，一個朋友。」葉修搖搖頭，聯絡完蘇沐橙後就操作君莫笑繼續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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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皓打定主意跟葉修沒完沒了，甚至軟硬兼施地問過蘇沐橙的，但她回覆的都是一句，「抱歉，我答應過他不說的。」
苦無葉修連絡方式的劉皓，也只能用唯一的聯繫管道堅持地一次又一次地傳著訊息。
儘管葉修始終沒有回應也沒有顯示上線過，劉皓也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被封鎖，他仍是習慣性地傳著，他想對葉秋說的話、他今天做的事、他的心情等等，乍看之下很像在寫每天的日記。
『葉哥，今天的比賽你看了嗎？孫翔一挑三打得不錯，但我們還是輸了，你覺得……』
努力克制著回覆訊息的衝動，葉修推開鍵盤走到唐柔旁邊，「小唐，今天可以跟你換個班嗎？我晚上不太方便。」
「好呀，你不舒服嗎？」
「不，就是有些私事……」葉修心裡煩悶，沒記錯的話今晚劉皓會找過來。
來自劉皓的私聊每天都有，有時多有時少，但從沒間斷過。
『葉哥，附近有家網吧叫興欣，聽說有人在那邊看到你？你真的在那裡嗎？可以去找你嗎？其實我昨晚跟賀銘他們過去了，但沒有看到你……』
『葉哥，我好想你……』
『葉哥……』
『葉哥，今天通知我被交換轉會，三天後我就要去雷霆了，其實我不太介意，反正你也不會回來嘉世了對不對？』
『葉哥，我知道你在興欣。蘇沐橙說你很忙，我也不敢去煩你，可我今天就要去別的城市了，在離開前你能跟我見一面嗎？我站在興欣門口，晚上的飛機，算起來還能等你三小時呢。』
葉修閉上了眼睛。
他確實想避開劉皓，這幾個月也盡力錯開所有會跟劉皓會產生交集的機會，可是這次之後，記憶裡確實很少再見面了……葉修想像著劉皓提著行李靠在網吧外牆苦等他的畫面，心裡一陣翻騰猶豫，最終還是狠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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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葉修所想像的那般，劉皓正靠著牆面站著，手上拿著的煙正飄散著熟悉的味道──七個月來這已經成了劉皓獨處時必備的配備了。
劉皓時而盯著手機時而看著大門，每次大門開關都讓劉皓忍不住緊張屏息，生怕會不小心錯過了葉修。
手上突然傳來的震動讓劉皓愣了一下，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震動代表了什麼……葉秋！葉秋第一次回覆了！
劉皓趕緊手忙腳亂地打開訊息……
『劉皓，去雷霆之後好好打，這裡忙，我就不出去了，有事線上聯繫吧。』
葉哥……劉皓的眼眶立刻就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傷心葉秋還是不願意見他，抑或是欣喜於葉秋終於願意回應自己……也許兩者皆有。
劉皓用顫抖的手速度回了一句。
『葉哥，我反正不急，六點前你有空都能出來的，我等到最後一刻。』
看到回覆，葉修的臉色迅速沉了下去，旁邊的魏琛瞥見時嚇了一跳。
「臥槽，誰惹你了，肖時欽要來給你這麼大的壓力嗎？你那什麼臉？」
葉修此時根本懶得這種垃圾話，他抬頭邀著唐柔，「小唐，要不要格鬥場打幾場？」
「好！」唐柔從不避戰。
一場打完接一場，唐柔打到累了就換包子，包子之後是魏琛，葉修把注意力和心思沉迷在榮耀裡，像是擁有無窮體力一樣，打得幾乎忘了時間──五點五十八。
「老魏你果然老了，輸九贏一，最後這一場還是我讓你的。」葉修站起了身子，嘴上不客氣地嘲諷著。
「靠！再來呀！」魏琛虛張聲勢地怒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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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了。
他終究還是不願見我……劉皓掐熄了煙，嘴角自嘲一笑。
正欲離去時，大門打開了，葉修大步地往劉皓走了過來。
「葉哥……」劉皓怔怔地看著對方，半年多沒見了，葉修完全沒變，想說的話太多，千言萬語最終卻落得無語凝噎，此時此刻他只覺得心裡酸得發疼。
「要等車還是叫車？我送你。」葉修淡淡地說著。
「等車……」劉皓吶吶地回道，心裡期望最好車一輩子都別來……
葉修不以為意，往前方抬了抬下巴，「車牌在那邊，走吧。」
兩人距離很近、慢慢地往前走著，其實劉皓稍微退後了葉修半步，這讓他抬著頭就可以自然地直視對方……雖然劉皓恨不得再走久一些，但才幾十步的距離，沒多久就到了。
肖時欽歡迎會的人潮早散光了，站牌下就只有他們，劉皓甚至都不抱希望的，沒想到最後還能跟葉修獨處這一會，這是葉修退役後他們第一次見面啊……忍著想哭的衝動，劉皓對葉修擠出一個笑容，「葉哥，要抽根煙嗎？」
葉修感到意外，他沒想過劉皓身上會帶著煙，「謝謝，很需要。」
劉皓笑著把煙遞了過去，然後熟練地幫葉修點上了火，「葉哥，看在這根煙的份上，你別生我的氣好嗎？」
葉修深深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煙，「沒有，我沒生過你的氣。」
「不生氣就好，你以後還回我訊息的吧？我以前傳的那些……你有看嗎？」劉皓咬著牙，一邊暗恨自己道別時說話不夠討喜，一邊卻忍不住想要求更多的承諾和保證。
「沒看的話，真這麼巧剛好走出來呀？」葉修覺得劉皓問得傻了。
「那……」
「車來了，」葉修舉起手，幫劉皓招呼公車，回頭卻看到劉皓一臉抗拒，葉修皺起眉頭，「這時間夠晚了，再聊下去飛機都飛了。」
劉皓很不甘心，「好不容易見到你……」
「去吧，」葉修半推半送地把劉皓趕上車，「有事線上聊，我會回你。過去的就過去了，別放在心上，到雷霆要好好打，那才是你的未來。」
劉皓不得不上了車，葉修的交代他聽得清清楚楚，透過車窗回給葉修的表情卻是滿滿的不認同和一臉不願放棄的固執。
葉修心下嘆了口氣。
這樣是最好的，在嘉世那半年只是一個意外，就這樣讓時間空間沖淡劉皓對自己的執念，讓一切回歸正軌……
上一輩子，在葉修重生的半年前，他曾經在其他場合意外遇見劉皓──或者說劉皓的一家三口。
當時的劉皓提著一個很大的方形提包，旁邊跟著一個漂亮的長髮女人，她牽著一個走路跌跌撞撞的小男生，看來是他的妻子兒子。
劉皓認出葉修後，臉上表情明顯有些僵硬，被葉修輕鬆讀出了他的尷尬。
咦，劉皓的面具退步了，看來是生活過得不錯、沒機會練習的關係，葉修笑著主動打了招呼，「劉皓，好久不見。」。
劉皓眼睛往下盯著地面，聲音低得幾乎聽不到，「……葉哥。」
「害羞什麼？你不會還介意以前那些事吧，都遇上了不介紹一下老婆小孩？」
劉皓手足無措地剛要開口，他身邊的女生就幫他接過了話頭，「你好，我是劉皓的太太，你是葉修嗎？我想你一定是！你知道嗎？家裡有好多你……」
劉皓急急忙忙地打斷她，「妳說什麼啊？啊！孩子跑出去了！你顧一下吧，讓我跟葉修聊聊。」
「好呀，你們慢慢聊，我們今天時間很多的。」那女生開朗地朝他們揮揮手，轉身就追小孩去了。
「呦，這麼漂亮的女生也讓你追上了，什麼時候結婚的呀？連小孩都有了，群裡都沒人聽說過。」葉修笑著用手肘輕撞了下劉皓的胸口。
「我早就退群了，三年前相親結婚的……」劉皓渾身不自在，「別說這個了，我今天是來參加學校家庭日的，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也有小孩了？」問出這句話時，劉皓總覺得有些呼吸困難。
「真遺憾，哥還是單身呢，劉副隊，終於讓你贏了一回呀。」葉修口氣詼諧，誇張地搖著頭。
劉皓不知為什麼鬆了口氣，嘴角露出一個含蓄的笑容，「這種事哪有什麼輸贏……葉哥你今天為什麼來的？」
「你們是來參加中學附設幼兒園的家庭日吧？傳單上不是有寫神秘嘉賓嗎？今天中學的活動邀我去演講來著。」葉修拉了拉身上正式的西裝領口，「這東西真是穿了幾次都不習慣。」
劉皓感受到了來自世界的惡意，真實想法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不會吧……我被你訓了那麼多年，落下多少心理陰影呀！今天竟然還要拖家帶口聽你訓話！？」
看到劉皓吃驚到表情瓦解成四分五裂的模樣，葉修前俯後仰地笑得開心極了，「哈哈哈，看來今天不多舉些嘉世的例子不行了，讓你懷念一下往事不好嗎？劉副隊。」
劉皓打了個冷顫，苦哈哈地賠著笑臉，「葉隊您饒了我吧……」
那天演講結束，劉皓過來跟他合照，還要了電話號碼。
雖然後來葉修並沒有接到劉皓的電話，但他相信劉皓是過得很好、很好的。
想到這些事，葉修的頭又隱隱作痛了起來，熬了整晚真有點累，現在可沒人幫自己揉了……葉修一邊往回走一邊揉著苦笑地太陽穴。
別緊張，即使不是跟我，你也會幸福的。
我是確定了這點才放得手。
劉皓雖然在雷霆忙得焦頭爛額，仍是把握空閒時間孜孜不倦地傳著訊息，葉修忙著挑戰賽沒辦法即時回應，通常幾天才會統一回覆個一兩次。
由於之前被分手的的結局太過慘烈，現在雖然不算非常密切的連繫，但也比完全聯絡不上人的絕境好太多了，對這花費大半年努力才得來的進展，劉皓小心謹慎地維持著，每次訊息傳出去之前都在腦裡思考個十來遍，力求杜絕一切差錯，說實話他連制定雷霆的戰術都沒做得那麼細緻。
『你和肖時欽、孫翔爭冠軍，聽起來真難，但我相信你可以的，因為你是我的葉哥呀。』
『要不你丟下那些菜鳥，來雷霆跟我一起打吧，隊長讓你當呦！好啦我開玩笑的，要加油喔。』
『葉哥，雷霆隊員的程度跟嘉世有不小落差，他們的團隊執行力很好，但我戰術上的造詣你也知道吧……心有點慌，葉哥求你給我指個方向？』
『當上隊長後才知道這個頭銜的重量，真希望你還在我身前，我很想你。』
『這裡東西吃不太慣，遠遠比不上小巷裡那個宵夜攤呀，要不下次再一起去？慶祝我當到隊長了？』
劉皓對葉修那是知根知柢的了解，對人情往來的把握更在絕大多數人之上。
他傳去的訊息裡十次有九次是榮耀相關投其所好，三個問號剛好發展三個話題讓葉修能挑喜歡的回，多半是關心葉修的生活和隊伍的狀況，偶爾談到自己的事情也是報喜不報憂，就算報憂也多是討鼓勵討安慰的那種。
劉皓揣摩著葉修會喜歡的話語，然後努力營造出討喜的感覺，他表現的就像一個懂事聽話的後輩、或一個噓寒問暖的朋友──只除了偶爾言語上試探性的越界。
『別老想著要依賴我，自己打出的成績才是真的屬於你的。不過你的戰術是有點……但我想雷霆也沒期望你能做到小肖的水準啦，盡力就是了。』
『想吃宵夜？行，等哥回到職業圈，主場比賽跟你打完就請你吃。』
葉修回覆了！
劉皓驚喜地看著手機，反反覆覆地看了好幾次後照例點了收藏，看來今晚能睡個好覺，等等不用出去買煙了。
事實上，劉皓現在對二手煙的依賴，已經到了情緒起伏時沒點個兩根以上就無法心平氣和的地步了。
對此，葉修毫不知情。
一半是挑戰賽的緊張讓葉修沒多餘心力去發覺異狀，一半也是被劉皓日積月累的訊息所引導和麻痺的……
即使是挑戰賽得到冠軍或劉皓轉隊呼嘯這些特殊時刻才有的視訊聊天，螢幕前的劉皓看起來也都是笑嘻嘻的一副很有精神很有幹勁的樣子。
後來葉修甚至覺得劉皓除了偶爾還會用我喜歡你、我想你這類的詞句外，在生活和工作上都已經走出了陰霾──
直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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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忙碌的兩人再次見到面，是呼嘯來到興欣主場挑戰興欣。
劉皓以呼嘯副隊長的身份，成為方銳一挑三裡最顯眼的那塊背景板。
團隊賽裡劉皓沒有以往不甚專注的毛病，他知道葉修在意這個，所以他打得特別專心，最後以一種雖敗猶榮的姿態倒在了葉修的千機傘下。
呼嘯被十比零，但劉皓心情並不差，他幾乎可以說得上興奮的，他腦子裡全是葉修之前跟他的約定──賽後要帶他去吃宵夜。
於是劉皓頂著嚴肅自省的表情，態度端正地開完記者會，記者會後劉皓以心情不佳的原因表明想要獨處，沒跟其他隊友一起搭車回飯店。
等葉修結束記者會後就能去找他了……情緒亢奮的劉皓在吸煙區裡狠狠吸了一輪二手煙，看著玻璃裡的倒影不停地對自己說，等等一定要表現好一點，要讓葉修喜歡自己，要委宛地向他要求多一些視訊機會和聯繫，要……
興欣的記者會結束了。
走回通道上等待的劉皓，心臟以一種快失控的頻率迅速地跳著，大大的笑臉真實地反應出他的激動，葉修來了！
劉皓開心地迎了上去，「葉哥，我在……」
天旋地轉。
發現異常的葉修甚至來不及出聲提醒，劉皓就倒在地上。
現場瞬間混亂了起來。
葉修衝向劉皓扶起他的身體，方銳打電話給呼嘯讓他們快點派隊醫過來──興欣現在沒隊醫。
幸而在隊醫到達前劉皓就自己醒轉過來，而且在對答和反應上都很正常，看起來事態並不嚴重，也因為狀況是發生在後台，沒被任何記者看見，讓陳果在控制消息上省了不少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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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發生了這種事，宵夜之約當然是取消了。
「勝負常有，下一場再好好打就是了，太放在心上為了這個影響健康就不好了，今天你早點回去，晚上好好休息吧。」葉修擔心地叮嚀著。
「葉哥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劉皓吶吶地說著，鬧出這麼大的事後再約葉修顯然是不合宜了，劉皓內心失望透頂卻還是不得不一臉感激地說了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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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皓隨隊醫離開後，葉修怎麼想都心神不寧。
上一次劉皓也暈倒，但那是在呼嘯的主場而不是現在，未來發生了改變嗎？還是劉皓的健康出了問題？
可他記得劉皓的身體一直挺好的，就是心理素質差了點，但從這一兩年的聯絡看來，劉皓的心境頗為開朗，完全看不出有什麼不穩定的模樣……
不行，還是要親自確認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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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副隊，這次是二手煙吸入量過高造成的突發性心悸才引起的暈厥，之前就提醒您很多次了，您的呼吸系統本來就對二手煙的有害物質比較敏感，應該要改掉這個習慣……」
「閉嘴出去！他媽的我是副隊我叫你現在給我滾出去！」劉皓心情正糟糕著，隊醫的話又刺激到他受傷的神經，別說什麼風度了，劉皓情緒失控地直接轟人。
隊醫搖著頭帶上房門，一臉無奈地剛好和葉修擦身而過。
葉修根本沒想到，他一到劉皓的房間外正要聯絡他時，就直面了劉皓跟隊醫爭執的全程直播。
就像某個腐爛化膿的傷口，上面被化了完美的妝，當大家包含傷口本身都誤以為沒事了的時候，突然不小心被狠狠揭開來──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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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皓此時還不知道葉修在門外，今天連串的不順利讓他頗為煩躁，拿起床頭的煙又多點了兩根，直到空氣中的煙味明顯變濃時劉皓才覺得稍微放鬆了下來，躺回床上閉上了眼睛。
叩叩！
隊醫還沒放棄嗎？還是是其他來探望的人？煩死了到現在還沒完沒了的！劉皓不耐煩地吼了一聲，「沒鎖，自己進來。」
葉修推開房門就走了進去。
劉皓看到來人後嚇地坐起身來，眼角餘光瞥到床頭那飄著裊裊白煙的三根香煙，心裡直叫糟糕！
「葉哥？你怎麼突然過來了？早說我可以去門口接你呀。」劉皓堆起笑臉主動起了話頭，心虛地期待對方不要注意到那上面，然後他馬上失望了。
葉修面無表情地走到床邊，從點燃的三根煙裡隨手挑了一根，放到嘴邊吸了一口，果然是自己抽的那牌──葉修居高臨下地盯著坐在床上的劉皓，開口就問，「劉皓，什麼時候染上的壞習慣？怎麼之前從沒聽你說過？」
感受到葉修語氣裡的責備，劉皓笑容微微抽搐，表面上還是強自鎮定地說道，「這沒什麼吧，哪需要特別說呢，就抽煙的方式不同，你不也抽的？」
強制壓抑著怒氣，葉修懶得廢話，直接命令，「戒掉。」
葉修多久沒兇他了？劉皓全身一縮，下意識地抓緊棉被，一直以來掩飾得很好的偽裝突然被剝個精光，自己狼狽不堪的樣子全攤在葉修眼前，劉皓驚慌之外更多的是恐懼──怕被嫌棄被厭惡的恐懼。
葉修等著劉皓回話，卻只等到劉皓臉色漸漸發白到沒有一絲血色，最後連習慣性的笑臉都維持不住，身子明顯地發抖著，這般示弱的劉皓是葉修從沒看過的……這才是他真實的樣子嗎？
葉修深深地吸口氣，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糾緊的心是由於憤怒還是心疼，又重覆強調了一次，「聽到沒，把它戒了。」
連現在唯一能獲得安慰的方式，葉修都要奪走嗎？
絕望慢慢爬上了劉皓的臉，一種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棄反而讓他冷靜了下來，劉皓抬頭對著葉修露出一個慘笑，「呵，葉隊，辦不到，沒聞那味道我睡不著的你知不知道？」
葉修心裡一緊，一直以來辛苦維持平衡的天平徹底傾向了某一邊──
「你戒不掉，我幫你戒。」
劉皓還沒聽懂葉修的意思，就看到葉修把煙給撚熄在煙灰缸裡，冷靜決絕地撂下話，「以後只要你在，我就不碰煙，你別想再藉著這種東西懷念我。晚上睡不著？行，你就開視訊，我陪你講話，陪到你睡。今天開始，只要讓我看到在你身邊有任何一根煙或一個煙蒂，你這輩子就別想再跟我說半個字，煙跟我，你自己選一個。」
「你……」劉皓想都沒想就做出了選擇，但這……為什麼呀？劉皓懵了。
「好。」葉修把剩下的煙全弄熄後乾脆爬上了床，雙腿跨過劉皓的身體壓著他，面對面跪坐在劉皓身前，對著劉皓傻愣愣的臉突然一笑，「劉副隊，能三番兩次地耍我，你真能耐。」
言詞鋒利撲面，劉皓不敢直視，下意識地雙手放在葉修的胸膛上想阻擋他靠近。
葉修低頭看著抵在自己胸前的雙手，似笑非笑地呵了一聲，抓起來就壓到劉皓背後，由於劉皓從頭至尾都沒有反抗，葉修只用單手就輕易地箝制了對方。
這個動作像極了他們最開始的那次……回憶帶來的既視感讓劉皓神情恍惚，他小聲地喃喃自語，像在認錯也像在辯駁，「我不是故意的……不，我是故意的……我，我之前表現得這麼好，你都不喜歡了……如果讓你知道我不好的，你大概會更不喜歡……」
剩下的話被葉修吞沒在他的唇齒裡。
葉修壓上自己的身體，溫柔而認真地親吻著劉皓。
他輕輕吮吸著劉皓的嘴唇，舌頭緩慢而柔和地撫過劉皓嘴裡的每一處，不帶任何情欲，更像在舔舐安撫劉皓受創後終日疼痛的舊傷。
和劉皓原本預期會有的懲罰或洩忿完全不同。
葉修在安慰我──劉皓很快發覺這次親吻的用意，意料不到的溫柔讓他受寵若驚，這麼多日子裡苦苦忍下的委屈和反覆壓抑的痛苦，剎那間全都有了回報……劉皓顫抖地閉上雙眼，想阻止眼裡的酸澀翻騰溢出。
直到劉皓快喘不過氣來時，葉修才放開這個穩，他在劉皓耳邊輕聲交待，「手在背後放好，不准反抗。」
「嗯……」劉皓還沉溺在剛剛的親吻裡，下意識地順從著。
葉修嘴角一挑，雙手不急不緩地從上而下解開劉皓睡衣的扣子。
劉皓全身像被燙到似地抖了一下，想阻止又想到葉修讓自己別反抗，只能盡可能往後縮，身子左右扭動著想讓葉修抓不到扣子……當然只是徒勞無功。
劉皓的上半身很快完全坦露在葉修眼前，他往後拉出的距離反而讓葉修能更清楚地看到他身體的每一處細節。
葉修手上輕柔地撫摸劉皓的身軀，從臉頰、鎖骨、胸膛、小腹一路往下……有些地方甚至摸得出骨頭的形狀，不復記憶裡結實彈性，劉皓瘦了很多。
劉皓拿捏不到葉修想做什麼，兩人久未接近，他對葉修那是心理和身體都渴望的……此時劉皓被葉修曖昧的動作撩撥得全身發燙，只能心慌意亂地喚著葉修，「葉哥……」
「對不起，讓你難過這麼久，是我的錯。」葉修突然出聲道歉。
然而劉皓並沒有仔細思索的時間，葉修彎下了腰，照著剛才的路線，沿著劉皓軀體的弧度一路吻下……
「啊……」劉皓再也沒能忍住呻吟，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雙手緊緊絞著身後的被單。
寬鬆的睡衣讓葉修清楚地感受到身下劉皓慾望的形狀，他的舌頭在劉皓的小腹上來回滑動，時而輕點時而磨蹭，在慾望的邊際線上一次次劃過，卻又遲遲不往下。
「啊……」快碰到……差一點……「嗚啊！」又是差一點……劉皓難耐地扭動身子，渴望被碰觸的地方多次被刻意忽略，求而不得的難受讓他眼裡甚至被逼出了水氣，今天實在禁不起更多挑釁了……劉皓開口哀求，「葉哥……摸我……」
劉皓朦朧的視線裡看到葉修抬頭對自己一笑，隨即腰下一涼……看來是睡褲被剝掉了，劉皓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葉修的手覆蓋上來……然後他就感受到自己堅硬又脆弱的慾望被一個濕熱柔軟的東西包住了——劉皓驚地直起身體，頭皮發麻地看著葉修的唇舌正舔弄著自己的下身。
怎麼會！？即便是以前，葉哥也不曾對自己這麼做過——
也不管劉皓還震驚著，葉修張口直接把劉皓的分身全含了進去，前前後後地吞吐著，舌頭甚至對著尖端深深吸吮了一下。
潰堤般洶湧的快感衝上劉皓的中樞神經，席捲了劉皓所有的感官和情緒，他失控地叫了出來，「啊啊啊——葉哥不——別——啊啊……」
淡淡的腥味在口腔間擴散，葉修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抬頭對上劉皓震驚未散的迷濛眼神，葉修挑著眉毛調侃了一句，「你的忍耐力還是沒進步呀。」
一連串的出乎意外讓劉皓腦子呈現當機狀態，他忽略了葉修方才的調笑，顛三倒四地說道，「葉哥……你……我……那邊不乾淨……你先清理，下次用手……」
葉修臉部的線條瞬間變得柔和，他伸手把劉皓整個人拉進懷裡，緊緊地抱著，真心誠意地許諾，「這兩年難為你了，是我不好。劉皓，你不用再逞強，做你自己就好，只要是你，無論好的壞的，一切我都概括承受。」
被葉修抱在懷裡，劉皓用力眨了幾次眼，眼裡的酸澀擴散到全身，嘶啞的聲音似哭似笑，「真的假的？為什麼啊……你怎麼忽然又喜歡我了……能不能說清楚點啊？還是我暈倒根本沒醒在做夢……」
「嗯，本來就打算跟你說的，」葉修瞟了下電視旁的時鐘，「但都快兩點了，還是先睡吧，下週去找你再慢慢談。」
劉皓搖搖頭，弱弱地提著反對意見，「葉哥你別走啊……你要就這樣回去了，我真會怕得不敢睡啊……」
知道劉皓刻意在示弱，葉修哼笑一聲，「行了，省點心吧，晚上我不回去就是啦。」邊說著邊拉過被子蓋在兩人身上。
所願得償，劉皓表情也自然許多，「葉哥……你真喜歡我啊？」劉皓往葉修身上蹭了過去，執著地想確認這一點。
「我沒說過不喜歡你吧。」關上燈，葉修揉了揉劉皓的頭髮，「先睡吧，之後再聊。」
劉皓側著身體，一手和葉修十指交握，一手纏著葉修的手臂，緊繃一天的神經一放鬆下來，很快就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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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兩人都起得有點晚，醒來後自是一陣兵荒馬亂的盥洗整理。
這時呼嘯戰隊的人應該差不多都醒了，與其偷偷離開還不如大方點呢，葉修這樣想著，索性跟劉皓一起走進飯店附屬的餐廳吃早餐。
劉皓哪爭得過葉修，只能一路頭低低走著，想盡可能降低被隊友發現的機率，心裡暗自慶幸葉修昨天來之前已經換過衣服，不然如果他穿著興欣隊服出現就太難解釋了。
「咦？葉隊？葉隊你好，你怎麼……？」呼嘯的治療阮永彬第一個注意到的。
被發現了……劉皓身體一僵，抬起頭來卻是一臉笑容，他先往葉修那拋去感激的一眼，再轉頭對阮永彬說道，「葉隊早上特地過來探望我，我覺得麻煩他跑這一趟很是不好意思，就約他過來一起用餐。」
根本影帝，葉修心裡吐著槽，面上倒是鎮定自若地應了兩聲。
「喔喔，原來如此，不介意的話一起坐吧？」阮永彬也跟著招呼，不管怎樣人家總是為自己隊員過來的。
四個位置坐了三個人，空下的一個呼嘯這邊卻沒人敢上前，前隊友郭陽更是遠遠地躲開了，很明顯那個位置是留給唐昊的。
「唐隊晚點到，經理剛剛找他談話呢。」阮永彬剛解釋完，唐昊就走了過來，他站起來向唐昊招手，「唐隊，這邊，葉隊也來了。」
「葉修？你怎麼過來了？」唐昊一邊訝異著一邊放下餐盤，在葉修對面落座，然後轉頭看著劉皓，「你沒事吧？經理剛剛問的是你呢。」
「我沒事了，謝謝你們關心，給大家添麻煩了。」劉皓輕聲答話，主動站起來幫每個人倒了杯水。
「人在興欣出事，早上老闆要我來看一下。」葉修順著劉皓的謊往下說，還向著唐昊努了下嘴，「你這樣不行啊，劉皓去呼嘯沒兩天就累成這副德性，壓榨也要有個限度，別忘了你們的前副隊還壓在我手上呢，小心我回去也把方銳往死裡整喔。」
唐昊嘴角抽搐，這關他什麼事、又關方銳什麼事？
劉皓也嘴角抽搐，始作俑者明明是葉哥你好嗎？
然而劉皓畢竟在葉修面前修練多年，吐槽葉修的心理活動完全不妨礙他的行動素質，在葉修右手一動的同時就把擦拭乾淨的筷子遞了上去。
一旁的阮永彬看得眼皮一跳。
葉修順手接過筷子，夾菜吃飯大快朵頤時還轉頭叮嚀一句，「別忙了，你吃你的就好。」
劉皓應了一聲，聽話地低頭吃了幾口，手上端茶遞水的動作卻絲毫沒擱下，唐昊顧著跟葉修聊天沒注意，一頓飯阮永彬只吃得眼皮直跳。
最後葉修用完餐放下筷子，劉皓的紙巾也穩穩地送到葉修手裡。
葉修擦過手後站起來跟唐昊寒暄幾句，又叮嚀劉皓作息安分點，看到劉皓認真答應了才告別離開。
劉皓這位副隊在待人處事上確實周到，阮永彬也常跟他同桌吃飯，但他從沒見過劉皓對誰這麼細緻妥貼過……壓著抽筋的眼皮，阮永彬走到劉皓身邊偷偷問道，「你跟葉隊吃飯……都要這樣？」
「嗯，嘉世規矩大，副隊要做的事比較多。」劉皓隨意給了一個理由，也不在意在阮永彬心裡葉修就這麼黑了。
阮永彬嘖嘖稱奇，看到郭陽在旁邊想著他應該也知道吧，又上去拉著他確認，「郭陽，真是這樣啊？」
「嗯嗯。」郭陽口氣含糊地敷衍著，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只能低下頭避開劉皓的視線，心裡對阮永彬猛翻白眼，不管是葉隊還是心機副隊他一個都惹不起呀，別當眾逼他表態好嗎……
葉修離開後，劉皓找到隊醫誠懇地為昨天自己的無禮道歉，並且承諾一定遵照醫囑愛惜身體。
劉皓前後巨大的落差讓隊醫嚇了一跳，上車前偷偷找郭陽問了一句，「聽說你跟副隊認識最久？他以前情緒起伏就這麼大？」
「嗯嗯，還好啦。」郭陽閃躲著劉皓瞥來的目光，只覺得最近諸事不順，一個兩個都挖坑給他跳。
出發去機場的車上，郭陽照例和劉皓坐在一起。
本來習慣在車上小睡的劉皓今天卻神采奕奕地玩著手機，QQ一閃一閃的不知道跟誰傳得歡。
郭陽側頭看著劉皓微微勾起的唇角和散佈在他臉上每一處的笑意……
呃，其實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啦……聳聳肩，郭陽決定不打擾副隊長大人，閉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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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呼嘯後，劉皓一改往常的謹言慎行，積極地為下次對戰興欣的備戰內容出謀劃策，甚至早早預約了首場出戰要挑戰葉修的連勝記錄等等。
唐昊和呼嘯其他人認為這是劉皓想積極彌補自己身體不適給戰隊製造的麻煩，如果安慰他叫他好好休息好像在打擊他的積極性，所以只能鼓勵並放權讓劉皓去做了，以唐昊的個性來說，他還挺欣賞劉皓這種認真拼命的態度的。
不過郭陽在劉皓接過戰術規劃權的時候就知道這場大概輸定了……其實劉皓的戰術不能說差，但跟戰術大師們實在沒什麼可比性，但也沒得挑了，呼嘯不以戰術見長，劉皓在呼嘯裡已經算戰術素養最高的人了。
其實劉皓勤奮努力的目的不是為了打敗葉修，雖然如果剛好打敗他會讓劉皓滿爽的，但多次的教訓讓劉皓頗有自知之明，這次他訂下的目標就是想向葉修表明他對榮耀的積極性和這幾年來的進步……呃，進步？
劉皓額頭冒出一些冷汗，這幾年自己把心力都放在葉修身上，要說進步……一時還真想不到，別退步就偷笑了……劉皓吞了吞口水，拿起手機。
『葉哥，能手下留情嗎？我有點沒把握。』
『呵呵。讓我看看你這些日子學到了什麼。』
學到了如何跟你傳QQ啊，劉皓欲哭無淚，『別啊，不然你跟我打指導賽吧。』
葉修想到上次劉皓慘不忍睹的表現，心下暗自好笑，『能終止我的連勝記錄的話，隨便你提一個要求喔。』
劉皓心臟一跳，差點失控回傳那就這麼說定了，幸好長期培養下來回傳前想三遍的謹慎即時把理智抓了回來。
『葉哥，我好想對你提要求，但我更希望你的連勝能一直延續下去！』（後面搭配一個腦殘粉的愛心符號）
葉修這下真笑出來了，『少裝了，有時間求饒還不快去研究散人的打法，我會全力以赴。』
劉皓只能聽話地摸摸鼻子下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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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嘯被十比零，劉皓個人賽被葉修打爆團體賽又被蘇沐橙打爆。
明明自己已經竭盡全力了，怎麼總是這個結局……劉皓怔怔地看著變成灰色的控制畫面，被打擊得無言以對，另一方面又覺得輸得理所當然，經過一陣複雜的拉扯，最終情緒定格在無奈，劉皓低頭自嘲地笑了一下。
賽後記者會上，記者的問題一個比一個直戳要害，饒是以劉皓的長袖善舞也數次被逼得臉色發青，在某個記者問到『劉副隊，你覺得誰該承擔戰敗的責任？』時，劉皓暗自恨得咬牙，但仍是對著鏡頭低下了頭，「身為副隊，我太快脫離戰場造成戰線上的崩潰，這次失敗的責任該由我來負責。」劉皓低沉地說著，讓每個人都能從聲音聽得出他的懊惱和自責。
記者們搶拍著這一幕，劉皓面上堅定不懼地迎著閃光燈，心裡卻流著臉被打腫的兩行淚，他哀怨地想著等下一定要跟葉修好好討要安慰。
旁邊唐昊的表情也很難看，自從比賽結束後他一直強自按捺著怒氣，最後當記者詢問他對劉皓本場表現的看法時，唐昊終於不耐煩了，比賽誰沒有輸贏，一直抓著不放有什意思！？
「劉副隊很努力，只是運氣不好。下次我們會更好！」唐昊惡狠狠地宣告記者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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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為客隊，興欣的記者會在主隊之前，只是結束後葉修沒有跟興欣一夥先離開，而是直接附近的咖啡廳等著劉皓。
兩隊賽後致意時葉修還特意交代蘇沐橙別說話刺激他，雖然這傢伙上次已經暈過了，但誰知道會不會出意外呢……
半小時後看到劉皓走了過來，已經換過衣服的他雖然臉色有點蒼白，步伐倒是挺穩的……葉修放下心來，笑著向劉皓揮了揮手。
劉皓本來以為葉修會想吃點宵夜之類的，誰知道葉修一看到他就直接把他拖回飯店房間。
葉修顧慮著要談的事情比較嚴肅而且驚人，還是在私密空間裡談比較保險，結果一回頭就看到劉皓扭扭捏捏地坐在床沿。
「葉哥，我想先去洗澡。」劉皓紅著臉吶吶地說道。
……這傢伙想到哪去了！？
葉修難得有手足無措的時候，自己只是要談事情而已啊……張口結舌了老半天，最後吐出的卻是……「喔，那你先去洗吧。」
不然他還能說什麼呢！？
劉皓靦腆地走進浴室後，換葉修坐在床上，他自我安慰地想著，算了，事情先辦一辦之後聊天也比較不會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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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辦完後，劉皓沒急著起來穿衣服，隨意拉了條薄被蓋在身上，身子往葉修的肩膀蹭了過去，嘴上輕輕啃咬葉修的頸項和肩膀，在上面落下一連串曖昧的痕跡。
葉修哼了一聲，倒是沒有阻止劉皓。
劉皓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傑作得逞地笑了，葉修是他的，就算他現在跟葉修不同隊，誰也別想跟他搶，劉皓心滿意足地對葉修說著他心裡唸過無數次的話，「葉哥我愛你。」
葉修瞇起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劉海凌亂微濕，有違平時給人精明勤奮的形象，此刻的劉皓顯得慵懶而放鬆，而他方才乖巧地任憑擺佈的模樣還留在葉修腦海裡——
葉修隔著被單拍了下劉皓的臀部，「乖，哥要談正事呢。要作怪等談完後，你有整晚的時間，我熬夜陪你。」
「葉哥你說什麼，我沒這意思的。」劉皓連耳根都紅了，趕緊調整姿勢，端正著態度。
葉修心裡一晒，「我就長話短說吧，其實你今天要選哪張圖我都知道的，連同你們會派誰出來、會怎麼打、會怎麼輸，我都清楚。」
劉皓傻了，沒想到話題是這個，「葉哥你有讀心術？」不會吧！？以前心裡多少卑鄙齷齪的念頭難道都被看光了嗎！？
「你想到哪去了？」葉修睇了劉皓一眼，「放心吧，你那些卑鄙齷齪的念頭我都不知道，我不會讀心術，只是你把它們放臉上讓我直接看出來了而已。」
「葉哥別逗我了……我膽子小，禁不起嚇。」劉皓虛弱地笑了下，頭又靠上前蹭了兩下。
葉修一笑，這才開口詳細講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劉皓的表情從疑惑、驚訝、嚴肅、到深沉，最終他的臉上失去了所有表情。
「所以，你之所以看好邱非，是希望他將來能接你的擔子扛下國家隊和榮耀第一人的形象？在嘉世出局後回去找他要他留下崔立，也只是怕崔立之後出事會變成醜聞影響到邱非？」劉皓很快從大量的情報中重整了事情的脈絡，一字一句地確認著。
「是，那時的聯盟比現在更加急功近利，職業比賽帶來的名利和誘惑更大，選手的年輕化讓他和他們身邊的人過早接觸誘惑和挑戰……當時的氣氛已經不太好了，我跟喻文州其實早該退了，就想找個穩妥的人端正一下風氣，我們都看好邱非……可惜邱非被崔立的事情連累後，為了不讓嘉世受影響而選擇了退役，嘉世兩代隊長最後走上一樣的路……」葉修搖著頭，邱非這件事讓他深覺遺憾。
「之後聯盟方和選手的幾次醜聞越演越烈，再加上當時已經有更受歡迎的遊戲了，總之結果是榮耀停止了服務，我看到報紙上的消息時就眼前就黑了，再醒來時人回到了嘉世……後來的一切你也知道……大部分和我記憶的一樣，只有少數不同……」只有關於你的不同，葉修看著劉皓的眼神複雜。
劉皓突然覺得呼吸困難，「你當時離開……」
葉修表情浮現掙扎，「我那時一直猶豫，照計劃是該走，可是跟你處得好，是真的捨不得走……拖到我知道你想把邱非逼出嘉世，才覺得不得不走。」邱非如果被逼離嘉世，後面自然一切休提。
劉皓怔怔地望著葉修，心裡千頭萬緒，最後只化成一句嘆息，「葉哥心裡，榮耀總是最重要的呢。」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讓你難受了。」葉修摟住了劉皓，滿懷歉意地說著。
「不，你沒有錯，錯的是我，是我當初沒有說到做到。」劉皓的回答卻理智到有些無情，他聲音清晰、人也清醒，「我今天總算明白了，雖然這是源於我消息的不對稱導致的失誤，但你有多在意榮耀我是明白的，我想過要跟邱非搶人、想過要跟蘇沐橙搶人，但我從沒想過要跟榮耀搶你，那是你的逆鱗。」
劉皓閉上了眼睛，輕輕地把頭靠回葉修的肩膀上，「其實我還開心呢，原來你是為了榮耀生我的氣，不是為了邱非生我的氣，這反而好多了……葉哥，當時因為榮耀被你捨棄，我沒有怨言。」
看著劉皓用平靜的表情說出這些話，葉修胸口一陣悶痛，他勉強自己笑著打趣，「謝謝副隊的心胸寬大，我倒是對自己頗有怨言。」
「咦？」劉皓睜開眼睛，有些意外。
「還有一件事……」葉修想著都說了就說完吧，也把他上輩子遇到劉皓知道他成家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劉皓還沉溺在未來被挑明的震驚裡，葉修這一段話又驚得他差點跳了起來。
葉修溫柔地微笑，逼迫自己把話徹底說完，他本來就想還給劉皓一個機會的，「我就想當時你過得好，這次不打擾你你也能過得好……就逼自己狠下心。現在你知道了，其實你未必只能選擇我，劉皓，你有其他選擇的，兩年前我固執己見斷了關係，這次我把選擇權交給你，你的未來有沒有我，讓你自己拿主意，無論你選擇如何……我沒有怨言。」
劉皓聽完整個愣住了，眼神無措地看著葉修，葉修倒是一臉坦然地和他對視。
劉皓急促地喘著氣，過多的資訊讓他腦袋一團混亂，過了很久才低聲問道，「你說那天見面，散場後我跑去找你合照？」
葉修不懂劉皓的意思，但仍是誠實回道，「對，你就跟我合照然後換了電話。」
劉皓的表情突然有些詭異，他似笑非笑地扯了下嘴角，「葉哥，你說你記憶裡我們的關係很差的對吧？不過你知道嗎？你在嘉世時因為不曝光的堅持，我沒能跟你留下任何一張相片，雖然後來你到興欣破了例，但那時新聞總把你跟興欣連結在一起，屬於嘉世的我依然什麼都沒有，對於這點，我一直很遺憾。」
葉修睜大了眼睛，心裡驚詫地陣陣發虛，他苦笑地說道，「不至於吧……」
劉皓卻不給葉修自欺欺人的機會，含沙射影地對葉修笑道，「好巧呢，葉哥，我總是有一樣的遺憾。」
葉修尷尬地呵呵了兩聲，心裡直罵臥槽。
葉修難得一見的窘迫樣明顯取悅了劉皓，他展顏一笑，隨即收了表情，認認真真地說道，「葉哥，我不要跟你只剩一張合照。我會好好的，你讓我做什麼都行，你陪我吧。」
葉修聞言鬆了口氣，太好了，後面追求劉皓的Ｂ計劃看來不用執行了。
「你今天就挺好的，記者會上很有擔當。比嘉世那時好多了。」
劉皓奇怪地看了葉修一眼，「現在跟嘉世哪能一樣？在嘉世我捅得漏子再大也頂多被你訓，在外面誰像你那樣縱容……」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劉皓悶悶地把頭埋進葉修的肩膀裡。
「也許以前你說對了，真的是我壓著你，阻礙了你的進步也說不定。」葉修搖頭失笑。
「葉哥……」劉皓輕聲開口，「我喜歡你。」離開嘉世後，他才知道眼前這個人對他的包容有多大，那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失去的寬容和溫柔，用任何代價都無法與之交換。
「嗯，我也是。」葉修輕聲應著。
也許和劉皓在一起真會改變未來，也許最終結局不會如他原意地讓榮耀繼續下去，但身邊有劉皓陪著，讓葉修覺得即使沒了榮耀，日子也可以平凡而淡然地過下去。
＜完結＞
番外--郭陽眼中的副隊
郭陽比劉皓還早進嘉世，嚴格來說他算劉皓的前輩，不過前後輩這種制度在實力第一的職業圈裡根本不算什麼，於是劉皓升任副隊長後，他也很自覺地跟賀銘他們一起改口叫皓哥。
在郭陽眼裡，劉皓就是一個矛盾的存在。
例如劉皓不抽煙，卻隨身帶著一個精緻好看的打火機；例如全嘉世都知道劉皓極討厭二手煙，他卻從來沒對葉修在訓練室裡抽煙的行為有過任何抱怨。
有次葉修請假沒來，當時還在嘉世的一個老選手習慣性地拿起煙正準備點火，劉皓扔下鍵盤就走了過去，不只當眾抽走他手上的香煙，還連著他桌上的煙盒一起掃進垃圾桶裡。
訓練室裡所有人被嚇得大氣不敢出，那個老選手瞠目結舌地看著劉皓——
劉副隊緩緩掃視了一圈，等所有人都默默坐回位置不敢斜視後，才溫和親切地補了一句，「前輩，抽煙對身體不好，而且訓練室禁煙。」
隔天葉修外表散漫地出現在訓練室，打著哈欠一副沒睡飽的模樣，一坐下打開電腦後雙手就拆起煙盒的外包裝，旁邊劉皓看到這一幕又走了過去，所有嘉世隊員連呼吸都停住了，就等著即將開鑼的正副隊大戰──
只見劉副隊掏出自己的打火機，穩穩地幫葉修叼在嘴上的煙點上了火，聲音溫柔地表達著他的親切關心，「葉哥辛苦了，抽煙提提神吧。」
嘉世人人臉上一副被噎死的表情，但對上劉皓冷冷的眼神後又一個一個低頭訓練去了。
當天午休時間，郭陽比較晚離開，剛好看到昨天被下了面子的老選手不服氣地找劉皓抱怨，「小劉你這樣處事不公平啊，葉秋吸煙時你怎麼沒扔他的？」
郭陽就看到劉皓笑了笑，「葉隊是隊長，哪天您當上隊長了，身為副隊我絕不攔你。他能不代表你能，記得，訓練室禁煙。」
老選手啞口無言，忿忿不平地走了。
只要當上隊長就行嗎？
郭陽當時信了，幾年後想起這件事卻有些不以為然，他跟劉皓一起待過兩個戰隊，頭上共有過三個隊長，但只看過劉皓為葉修破例，一再破例。
在嘉世那些年，郭陽始終沒有搞懂過劉皓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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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世的戰隊宿舍在大樓裡，有著不錯的視野，基於男女分邊的原則來分配的，劉皓在房間獨處時不喜歡被打擾，所以他住邊間，旁邊是葉修，再旁邊就是他郭陽，某方面而言，他距離嘉世的正副隊是最近的。
他知道劉皓和葉修的關係其實不好，不過這點全嘉世都知道。
葉修一直對劉皓的打法頗有微詞，三天兩頭地訓著他，訓練室裡一半的批評都落在劉皓頭上，葉隊的標準嚴格到近乎苛刻，旁邊的郭陽每每聽得一身冷汗，只能暗自慶幸葉修不會這樣要求自己。
好幾次郭陽都看到劉皓的額頭上浮現青筋、看到他拳頭在背後握得死緊、看到劉皓背脊繃得僵硬，在郭陽以為到達臨界點了，下一秒劉皓就要暴怒或反罵的時候，就會看到劉皓深深地低下頭顱，忍氣吞聲地認錯，「抱歉，葉哥，我會改進。」
雖然事後劉皓總是會把吞下的怨氣出在其他地方，向自己或其他人抹黑咒罵葉修也好，酸溜溜對葉修說著反話也好，在訓練室裡各種小事給葉修找不痛快也好……唯獨榮耀，無論葉修和劉皓的歧見多大，無論劉皓自己再怎麼不認同對方，劉皓都不曾當面駁過葉修哪怕一個字。
可是在孫翔或唐昊當隊長的時候，劉皓雖然也配合他們，卻不是不曾跟他們表達過自己的反對意見。
郭陽原先以為那是劉皓跟自己等人一樣對葉修的眼光和實力有絕對的信任，後來才漸漸發現，或許只是劉皓早就意識到葉修最重視的是什麼，於是劉皓雖不懼小打小鬧，但遇到真正會跟葉修起衝突的場合，他總是選擇避讓。
要說劉副隊故意挑釁隊長權威，其實是有，他們幾個人或多或少受到劉皓和經理的影響，確實對葉修這個隊長沒有太多的敬意或崇拜之情，但要說到榮耀，所有人又近乎迷信地推崇著葉修的戰術和實力——這點，劉皓多次的主動服軟確實功不可沒。
嘉世戰隊就這樣被撕扯開來──
在榮耀上，他們對葉修深信不移；但在其他方面，卻又以劉皓為首，正副隊的不合諧，直接影響到他們的向心力和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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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隊講話雖是事實，卻總是很傷人。
葉修和其他大神們能一邊對放垃圾話一邊培養起友情，可是他們這些隊員不是大神，他們的水準、實力和信心都沒有大神那麼高，所以他們時常感到很受傷。
「郭陽你今天的打法跟打單機遊戲有什麼兩樣呀？氣功師被你操作成這樣，你沒看韓文清都看不下去急著把你轟下場嗎？多想想怎麼跟隊友配合吧。」
葉修丟下這句話，走出訓練室大門前睇了門口的劉皓一眼，喃喃自語地嘆口氣，「唉，吳雪峰真是一人頂倆。」
郭陽確定副隊聽到了，因為劉皓的臉孔瞬間漲得通紅。
從那天開始，劉皓就不再幫葉修點煙了，反而是變本加厲地在生活上找葉修的毛病，一天到晚和經理竊私語，甚至開始在比賽中對葉修的戰術指導陽奉陰違。
葉修如果訓劉皓，劉皓就用一臉我有深切反省了的樣子聽著，聽完繼續我行我素。
整整一個月，嘉世的訓練室都籠罩在悶得發慌卻遲遲不下雨的烏雲底下。
直到跟藍雨的一場客場比賽後，情況才有所改變。
賽後休息室裡，因著隊長和王牌選手們彼此間的熟稔，等待記者會的兩隊人馬倒是和和氣氣地處在一塊。
葉修跑去喻文州黃少天他們那裡坐，離嘉世隊員有點遠，他們只能勉強聽到葉修好像想抽煙，打火機卻剛好沒瓦斯。
這時郭陽發現劉皓插在口袋的手動了一下，想著劉皓今天大概也帶打火機在身上吧，猶豫著要不要建議他上去幫葉修點個火，畢竟他們兩人的關係緩和下來對戰隊也好——郭陽正思考著，就看到喻文州打開旁邊的抽屜拿出了一個舊式打火機。
「魏隊之前也抽的，我親眼看過他把打火機放在這裡，都過了這麼多年了，沒想到還能用。」邊說著，喻文州笑笑地幫葉修點上了火。
「老而彌堅啊。」葉修不知道在感慨打火機還是在感慨些什麼，深深吸了一口煙後，他的表情很是滿足。
郭陽察覺到劉皓整個僵在原地，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聲傳到郭陽耳裡，他不安地往對方瞥了一眼──劉皓臉上的笑容依舊熟稔熱忱，眼裡卻燃燒著冷冰冰的憤怒，像是獅子被入侵領地後可以為之拼命的憤怒。
完蛋了，郭陽心想。
在嘉世時，所有人都自覺地跟葉修保持距離，一些親密的舉動或行為大夥兒都默契地留給副隊去做，劉皓嘴上的理由是要討好葉修然後取代他，大家每次聽到也都配合地連連點頭，真實性如何卻沒人敢深究，沒人想為了親近葉隊而惹得副隊不愉快，這個習慣也就一直維持了下來。
但這裡不是嘉世，藍雨的隊員沒有這個習慣。
郭陽心裡嘆了口氣，明天的訓練室大概會成為災難現場吧……
不過事實證明郭陽又猜錯了。
隔天劉皓不僅表現得像沒事人一樣，連一些習慣性的找碴都省了下來，他專心訓練，中午用餐時甚至拉著自己等人跟葉修坐在同一桌。
然而這頓飯除了嘉世的正副隊，大概沒人吃得自在。
劉皓從頭到尾都殷勤地幫葉修盛飯布菜、端茶倒水，但凡葉修有什麼需求，劉皓總是能先一步發現然後準備好、每次都剛剛好能對應上，惹得葉修往劉皓看了好幾眼，最後他懶洋洋地說了一句，「幹麻這麼忙，劉皓你自己好好吃飯呀。」
「葉哥別客氣，這我該做的。」劉皓笑容可掬地說著，雖然手上忙碌著，吃飯的速度卻很跟得上節奏，剛好掐在葉修喝完湯之前扒完最後一口飯，在葉修把湯碗放下時送上被折疊得方方正正的溼紙巾。
副隊主動求和了，郭陽想著。
那頓飯劉皓的舉止讓人人吃得胃痛，誰知之後一直到葉修退役，即使兩人中間還鬧了幾次不愉快，劉皓卻餐餐都主動約葉修吃飯，經歷了整整一週的消化不良後，嘉世隊員終於自立自強地學會了淡定。
劉皓對外的解釋是這只是他討好隊長的手段之一，他們當然也是捧場地笑著說副隊好厲害、副隊手段高明之類的。
只是除蘇沐橙外，再也沒人吃飯時敢坐葉隊旁邊，那成了劉皓專屬的位置。
真是討好隊長嗎？孫翔那時也是嘉世隊長的。
有次孫翔喝水被嗆到，咳了老半天，連菜渣都噴到對面的劉皓餐盤裡，郭陽就看到劉皓放下筷子，抬起眼對王澤慢條斯理地吩咐道，「王澤你反應這麼慢？還不去櫃台拿紙巾給孫隊擦？」
王澤趕緊跑了過去，慌慌張張地給孫翔遞紙。
孫翔感激地看了劉皓一眼，又咳了好一會兒才對他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這是我該做的。」劉皓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坐在劉皓旁邊的郭陽往左邊瞥了一眼，確定劉皓外套的口袋裡就放著一包小包面紙，以前劉皓總是拿自己的面紙幫葉修擦筷子湯匙茶杯碟子，甚至沾濕了讓葉修洗手擦嘴的……然而那天劉皓卻連把手伸進口袋的動作都沒有。
看著孫翔感動的臉，郭陽同情地想，年輕人就是好收買，副隊也就只是說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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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他們沒有一起吃飯的那幾次，聽說葉修是跟一個叫邱非的訓練營學員一起吃的。
郭陽一直都記得那一天。
葉修遲到了，劉皓照例損了兩句，結果葉修卻發了好大的火──他平常不會這樣的。
嘉世所有人都有些錯愕，副隊驚覺葉修態度不對也馬上道歉，葉修卻沒有順著劉皓給的台階走下去，反而是命令劉皓自己爬上來──
這一次鬧得好嚴重，每天訓練室的氣氛都戰戰兢兢的。
副隊和葉隊兩人連在用餐時也根本不講話。
當時嘉世隊員在吃飯時除了埋頭猛吃還是埋頭猛吃，人人的視線都放在水平線以下，因為只要一抬頭就會看到副隊表情冷淡地為隊長做著各種體貼窩心的服務，那違和的一幕能讓看的人整整三天沒胃口。
也就只有葉修，每餐對著劉皓冰冷的臭臉和殷勤的手腳還能吃得從容不迫。
這是郭陽第一次覺得，隊長不愧是隊長，心理素質果然出眾拔群。
直到主場和藍雨打完，呃，又是藍雨。
比賽結束時葉隊跟副隊的表情都很難看，兩人一前一後回了宿舍。
郭陽回房間沒多久就聽到隔壁傳來的爭執聲。
這是場上的事情鬧到場下來了！？不會吧……這違反了葉隊一直以來的原則呀……
郭陽當時在過去勸架和原地裝死的兩個選項左右掙扎，最後他很孬地跳上床，被子牢牢地蒙住腦袋，生怕不小心多聽了什麼不該聽的……沒辦法，副隊和葉隊之間的事情只有他們自己能搞定，他們這些小隊員連插嘴的立場都沒有。
本來以為這次他們要徹底翻臉了。
隔天一早，郭陽卻發現劉皓早早地等在訓練室裡，葉修一落座劉皓就笑瞇瞇地上去奉茶遞煙，復盤時葉修也沒再為難劉皓，直接自己走到台前主導進度……
嘉世眾人經過一番眼神的隔空交流，都是齊齊鬆口氣，他們的正副隊終於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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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陽由於房間的地利之便，他知道的事遠比其他人還多。
葉修私下指導邱非的事，雖然他不敢說，但他甚至比劉皓更早知道。
而他也知道那次他們吵過之後，葉修分給邱非的時間就少了許多，絕大部分房間裡待的都是劉皓。
對，他知道和好之後劉皓每場比賽都和葉修一起看，比賽不到兩個小時，劉皓卻常常留到睡前才回去，偶爾幾次甚至還直接睡在葉修房裡。
那段時間是他認識劉皓以來，感覺劉皓最真心實意、也最開心快樂的日子，更是他記憶以來嘉世最美好和諧的時光……不知道為什麼，別隊都能輕易做到的同心協力，對嘉世而言卻這麼難。
當然劉皓私下的那些小動作，郭陽也一清二楚，因為劉皓不只沒瞞著他，還要求他配合傳遞消息。
郭陽如履薄冰地聽從劉皓的安排，算好了時間讓賀銘他們帶著訓練營學員撞見幾次邱非。
訓練營裡如火如荼地傳著謠言，邱非眼底的陰影一天比一天重，在得知邱非的鍵盤在推擠中被某個學員砸壞後，郭陽當時都動了勸劉皓放手的心思了……
那天午休時，葉修和幾個保安在休息室裡打榮耀，邊打邊揉著肩膀……郭陽揣揣不安地想著現在是個機會吧，正要把劉皓拉到一旁說話，劉皓卻不動聲色甩開他的手，上前對葉修笑道，「葉哥你也休息一會，讓幾位大哥跟郭陽他們打打看，換個對手也能多些新鮮感。」
說完劉皓就把葉修拉了出來，也示意郭陽等人自己頂上去。
郭陽戴著耳機，聽不清楚劉皓跟葉修說什麼，螢幕裡各種技能的聲光效果眩目，眼角餘光只能勉強看見葉隊笑著搖搖頭，劉皓站在他身後幫他揉著肩膀和手臂，明明是伺候人的那個，嘴角的笑容卻比被伺候的還要滿足……
這一瞬間，郭陽就知道什麼都不用說了，副隊絕對容不下邱非的──於是他閉上了嘴，眼睜睜地看著事情惡化……
最後的那一天，葉修整天缺席，一出現就帶走劉皓，沒多久經理走了進來，向他們宣佈葉修今日退役，正副隊都不在場，訓練室裡人心浮動……
過了很久劉皓才慢慢地走回來，所有人連同經理都圍了上去，劉皓沉著地聽完經理的說明，照著戰隊的安排中規中矩地出席記者會。
「不愧是劉副隊，你做得真好。」記者會結束後，崔立精神抖擻地大聲誇獎了幾句。
劉皓回了一個微笑。
看著劉皓強自支撐的神情和對一切恍若未覺的經理，郭陽心裡一片陰霾，嘉世糟糕了，他們在這一天同時失去了他們的正副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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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翔上位後，「隊員不可接近隊長」的潛規則被劉皓自己廢除了，他多次明確指示其他人帶孫翔四處熟悉環境、假日遊玩陪伴等等。
副隊不想理他——所有人都讀出了這個訊息。
於是在他們跟孫翔嘻嘻哈哈地相處時，劉皓常常獨自坐在吸煙區點著煙，默默地只聞不抽，沒有表情的臉上總是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過劉皓有時候也會加入他們聊幾句，頻率精準地抓在孫翔覺得劉皓親切卻不親近的邊緣。
其實郭陽是第一個知道劉皓染上吸煙的怪習慣的。
有次他跟劉皓同時出門，劉皓打開的房門裡頭，飄散出來的稀薄到快看不到的白色煙霧，那股淡淡煙味，是這麼的熟悉……熟悉到讓郭陽心裡涼涼的……
而後，郭陽的預感總算準確了一次，幾個月後，劉皓離開了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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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番輾轉，郭陽又在呼嘯遇到了劉皓。
途中葉修還約過他去興欣一起打拼，被他冷言冷語地拒絕了，郭陽想到這件事就有氣，葉修自己走得那麼乾脆突然，轉眼之間就從零開始打造起一隻戰隊，他的身邊圍著一群有前途有潛力的新人，記者的關注、大神們跟他的交情把他的新隊炒作得熱火朝天，他哪裡會知道有人在他離開後的逞強落寞？
重新跟劉皓共事，郭陽卻發現除了劉皓身上的煙味越來越重之外，一切卻也沒什麼改變，劉皓對唐昊和對孫翔都是一個樣子。
溫和有禮、不遠不近，和他在嘉世時對葉修的盲目執著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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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興欣主場打完比賽，劉皓說要晚點走時，郭陽就猜到了他是要約葉修呢……好久沒看到副隊眼裡閃耀著純粹的光彩了。
結果他們的車子還沒到飯店，電話就來了──劉皓昏倒在興欣後台。
一通忙亂後劉皓被送回飯店。
郭陽在飯店門口看到劉皓鐵青著臉走了進來，一旁的隊醫奮不顧身地上去檢查時，他就趕緊溜回房間了。
隔天早上，葉修出現了！劉皓低著頭跟葉修一起出現了！
葉修的意外出場在呼嘯隊員間激起不少波瀾，用餐時郭陽坐在他們隔壁桌，正前方正對著阮永彬，他看到阮永彬視線一直在劉皓的手和葉修之間打轉，眼皮一抽一抽地拉扯著，心裡就覺得他少見多怪，這一幕要讓嘉世任何人看到，大概都只會淡定地想說，喔喔，這兩個人總算又和好了。
好多次郭陽都想勸劉皓，放下吧，其實你身邊還有很多人關注著你的。
然而他始終沒有開口，因為他比誰都清楚，劉皓的眼裡，除了葉修再看不見其他人了。
番外--榮耀之神沒有空
時間回到葉修重生前......
如果那一天，葉修起床後不是先看報紙（重生契機），而是選擇先出門買早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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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瞇著眼睛躲著刺進眼裡的陽光，懶洋洋地爬起身來，鬍渣零碎散布的臉呈現著他隨性散漫的形象。
昨晚沒吃宵夜，現在肚子很餓，今天是假日啊……搖頭晃腦地洗漱後，葉修拿起錢包手機就出了門。
在早餐店隨意叫了點東西，葉修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填飽肚子。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葉修瞥了眼來電顯示──劉皓。
咦？劉皓！？
葉修訝異地接起電話，連寒暄都來不及出口，另一邊就傳來哽咽的說話聲。
「葉哥你在哪裡？我要去找你……」
劉皓怎麼了？葉修嚇了一跳，「怎麼回事？你還好吧？你人在哪？我去接你。」
感覺得到劉皓不停靠深呼吸壓抑情緒，用著斷斷續續的聲音說了一個地址。
那是個小公園，葉修聽過但從沒去過，不過記得離自己滿近的……「好好，你先別慌，原地等我，我馬上過去。」
葉修掛了電話，匆匆結完帳，用手機內建的導航照著最近路線一路急急忙忙地趕了過去。
小公園位處在偏僻的巷弄裡，設施老舊缺乏維護，明明是假日早晨卻沒什麼人，倒是方便葉修遠遠就看見了劉皓──他低頭坐在公園裡的長凳邊緣，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動著。
葉修快步走了過去，「劉皓，出了什麼事？」
劉皓抬起頭來，白淨清爽的臉跟以前一樣，卻失去了前些日子看到的風采，他的表情僵硬而空白，眼神滿是頹喪。
「葉哥……」
最終撲進葉修懷裡之前，劉皓只來得及吐出這兩個字。
葉修站在長凳前，身子微往下彎摟著情緒失控的劉皓。
葉修知道在不明白情況前最好什麼話都別說，所以只是一手抱著他，另一手拍著他的背部和撫摸他的頭髮安慰著他。
過了許久，劉皓才稍微冷靜下來……
看著劉皓抽動的肩膀漸漸停下，這一幕讓葉修有了既視感。
那時劉皓剛當上嘉世正式隊員，第一次在霸圖主場出賽就和大夥走失了，劉皓手機偏偏又沒電，經理也聯繫不上他，場內唯二認識劉皓又不會引起粉絲騷動的就是葉修和經理，他們只好徒步分頭找人。
尚未成名的劉皓穿著嘉世隊服在會場繞了大半圈都找不到選手通道，又被主場粉絲不友善的眼光各種圍觀，隨著比賽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劉皓又心急又驚慌。
最後葉修找到劉皓時，劉皓直接撲上來抱著葉修直哆嗦，過了老半天後才平靜下來。
最後兩人回到備戰室時，個人賽都快開始了……
葉修心裡一嘆，不知道這次又怎麼了，在外面談事情也不方便，「要不來我家再說吧，我家就在附近。」葉修輕輕提議著。
劉皓沒說話，伸手和葉修緊緊交握。
劉皓握得很緊，用力到讓葉修覺得有些痛，但他沒有提醒劉皓，反而是溫和地笑笑，「別擔心，現在我有手機了，你要跟丟了就打我電話，我來接你。」
劉皓聞言一頓，很明顯他也想起了那件事，還有他慘不忍睹的出道賽……他飛快地抬頭看了葉修一眼後又低下頭，悶悶地說了見面後第一句話，「……我身邊沒人了，你不來接我……就沒人要我了。」
劉皓的話裡的自暴自棄讓葉修心裡一緊，腦子裡猜測著最壞的狀況，面上倒是不露痕跡地安慰著，「我這不就來了，走吧，跟我回去。」
劉皓站起身來，手一直緊抓著葉修，葉修也不介意，就這樣一前一後地牽著他走。
將近二十分鐘的路程，兩人不尋常的姿勢吸引了路人不少目光，劉皓是從頭到尾低著頭沒瞧見，葉修卻是時不時地對著路人打探的眼光點頭微笑，盡顯其優異堅強的心理素質。
開玩笑……當時霸圖粉人人霸氣四溢眼露殺氣，成百上千道殺人目光中他都能面不改色地把劉皓牽回備戰室了，幾個路人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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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劉皓坐在葉修家客廳，手上端著葉修倒的熱茶，他四周張望了下，很快就確定葉修是獨居的，「葉哥……你一個人住？」
葉修在劉皓旁邊坐下，「嗯，先聊你的事吧，你怎麼啦？」
劉皓眼中浮現慘色，「我們剛辦完離婚，小孩房子歸她，我沒地方去了，你收留我吧。」
「臥槽！」葉修嚇得整個人打了個機靈，「你怎麼回事？前些日子見到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麼鬧這麼嚴重！？」
劉皓偷看葉修一眼，小小聲地回道，「我可以說，但你要保證聽完不罵我。而且你先答應我你不會趕我走。」
葉修的眉頭皺得死緊，他直盯著劉皓，把他看得頭又垂了下去，「聽起來是你的錯？把事情好好說清楚。」葉修說到後面聲音已有寒意。
「不……」劉皓扯著葉修的袖子不放，就像在抓溺斃前最後的最後的浮木，他重覆了一次自己的要求，「你先答應你會讓我留下，不然我不敢說。」
看來十成十是劉皓做了虧心事，葉修冷哼一聲，一手挑起劉皓的下巴，逼他和自己四目相對──葉修不喜歡被威脅。
「劉皓，別跟我談條件。整件事情說清楚，不然我現在就把你丟出去。」
誰知劉皓聽完後眼眶一紅，淚水唰地就掉下來了，他撐了半天的沙啞語調終於變成嗚咽，「別……葉哥你別趕我……我要留下……」
臥槽！這輩子沒想過有天劉皓會在自己面前哭啊！
事實上葉修記憶中的劉皓都是表面誠惶誠恐內裡陰謀詭計的陰險形象，葉修真是從沒想過這種坦率的哭法竟然會出現在劉皓身上……貌似還是被自己逼的……葉修尷尬地青白交錯，對著啜泣的前下屬卻再也扮不住冷臉，他只好像早上那樣把劉皓擁進懷裡。
「好好好，留下就留下，說哭就哭是想嚇誰啊，冷靜點，到底怎麼回事啊？」
窩在葉修懷裡，劉皓放下心來，收了眼淚把事情一五一十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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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從遇到葉修那天開始，劉皓晚上就常常睡不好。
這天他半夜不知做了什麼夢，醒來後一身的冷汗，劉皓看了一眼身邊熟睡的妻子，心裡油然生出混雜了內疚的倦怠感。
劉皓靜靜離開床舖，小心翼翼地關上房門，走到客廳裡開了一盞小燈，拿起手機看著裡面跟葉修的那張合照……
他們請工作人員幫忙拍的，葉修勾著他的頸項對著鏡頭笑得隨意，相片上的自己也是靦腆地看著前方，其實他當時的注意力多數放在被葉修碰觸到的地方……想到這裡感覺脖子好似燙了起來……劉皓閉上眼睛深吸口氣，手不由自主地撫上頸部右側，葉哥碰過的……他手好暖……跟記憶裡的一樣，他沒有變……
壓抑了大半輩子的晦澀渴望隨著黑暗帶來的隱密感被勾了出來，劉皓顫抖地做了他最近常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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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晚上，劉皓的妻子在哄睡小孩後，嚴肅地把劉皓拉到客廳，說要開家庭會議。
「劉皓，我有話想跟你談。」
「談什麼呢？」妻子從來不曾用這種表情說過話，劉皓溫柔地笑了笑，心裡卻提高了警覺。
女人看著自己的丈夫，平時活潑的眼睛一派沈靜，她平鋪直敘地說了重點，「昨晚我被你吵醒了，但我沒有打擾你。」
「昨晚……」劉皓驚得差點跳起來，表現在外的卻是微微紅了臉，他羞赧地解釋著，「半夜了怕吵著你……我就看個片子，不是有意冷落你的……」
女人像是並不意外聽到他這麼說，後續台詞也都準備好了。「不是，如果看片子你不會避諱我，劉皓，你是在看相片。」
劉皓低頭避開了對方的視線，「你誤會了，真是片子。」
她嘆了口氣，「我從鏡子裡看到了，就是那張相片……而且不只一次。」
「……」
劉皓默然許久，重新抬起頭後眼神已然平淡無波，「這是個意外，我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我會補償你……放心，以後再也不會了。」他把這當成一場談判。
「是以後再也不會讓我看到吧。」女人平靜地翻譯劉皓的承諾。
「……」
劉皓表情漠然，沒有絲毫被揭穿的尷尬，「你希望我怎麼做？」
她沒有正面回答，反而這樣問道，「你喜歡他多久了？」
劉皓突然低低笑了起來，笑聲裡有些歇斯底里，「妳是第一個這樣問我的人，其他認識我跟他的都只會問——我討厭他多久了。」
「可你明明就喜歡他。」女人直指要害。
「是，我喜歡他。」劉皓眼神恍惚了起來，回憶帶來的酸甜苦辣模糊了他的表情，「他們不知道……當時的我也不知道，過了好久才意識到這點……我從一開始就喜歡他，從我迷上榮耀開始……」
察覺話題被拉到他不希望的方向，劉皓很快收拾情緒，誠懇地向對方劃出了自己的停損點和賠償底線。
「但這都只是過去的事了，我們已經結婚了，而且生活過得很不錯，讓你感到冒犯不滿的地方我道歉，你想要什麼補償我都能給你，以後……以後你也可以放心，你知道的，我情緒一般控制地滿好的……」
劉皓還想繼續辯解和挽回，女人卻搖頭打斷了他，「劉皓，我們離婚。」
「不！！」劉皓急促地喘著氣，他用力地揮著雙手，仿佛這樣就能揮走這個可怕的提議，「我拒絕！經營這段婚姻我耗費了多大的心力你知道嗎？我愛小孩，我不想跟他分開！」
「問題就出在你只愛小孩。」女生聲音充滿憐憫，卻不知道是在憐憫劉皓還是自己。
劉皓陷入沈默，空氣裡只餘他粗重的喘息聲。
女人眼裡突然閃過一絲決絕，她突然開口，「你不願離婚的話，請當著我的面，把相片刪掉。」
「好。」劉皓想都沒想就答應，拿出手機打開相簿，面對合照裡那個慵懶散漫的身影，他逼自己狠下心，手在刪除鍵上漂移許久，最後一個確認的按鈕卻遲遲按不下去……
就這一張合照，他多少年求而不得……為此甚至在榮耀圈多撐了好久，卻始終沒有當面見葉修的機會……十年後總算意外巧遇，他當下驚喜地快暈了……
這張合照承擔了他對那個人的所有感情，他渴求到已經絕望後才終於獲得的一些些的寄託……他原來都死心了啊，不，他不能失去。
劉皓五官劇烈扭曲著，情感和理智的拉扯讓他臉孔猙獰，最後他頹然放下手「……換個條件好嗎……我做不到……我保證我再也不看……讓我留著它吧……」
女人長嘆了一口氣，他的選擇不讓人意外，「房子小孩歸我，你的錢分我一半，每個月能看兩次小孩，明天早上我們就去辦離婚。」
劉皓痛得全身劇烈抽搐一下，出口的卻只有一個字，「好。」
女人平靜地看著曾經的丈夫，「明天辦完後，你就去找他吧？」
劉皓詭異地一笑，「不用你提醒，我也會這樣做，妳逼得我只能這樣做……」
「說說吧，你怎麼喜歡上他的？」
「我一開始就為他進的嘉世，得到他的青眼升到副隊。可他最看重的是蘇沐橙，他跟每個人都很熟稔，我受不了……他對我要求高我知道，但我當時年輕，老是被罵我很失望，漸漸也變得反骨……我總是跟他起衝突，想吸引他的注意力，冷靜下來又後悔得對他好跟他親近，我用各種方式昭顯我的存在感……他重視的卻始終只有榮耀，後來我氣得想，就算你不認同我，我也能得到其他的我一樣很想要的……後來事情漸漸失去控制……我成了把他趕走的人。」
女人點點頭，劉皓是遇到葉修後行為出現異常的，她上網找過資料，才知道對方來頭這麼大，跟自己丈夫曾經有過一些不好的糾紛。
「後來他退役，成了國家隊領隊，身份突然拔得那麼高……我只能聽當時的隊長講述他們在國家隊的事，從裡面吸收著有關葉修的隻字片語，原來他背景深厚……他退役了，職業場上再碰不到他，私生活裡他的圈子我無法企及，我的能力不足以被選進國家隊……突然間他成了我再也遇不到的人……」
「那時我很懊悔，心心念念的是只要能再遇到一次，我好好跟他道歉認錯，把以前那些事都揭過，跟他要張合照，至少能維持普通朋友的關係。」
「可惜一直到我退役都沒有機會……當時我已經絕望了，榮耀的一切訊息我都再不接觸，幾個群全退了，以前隊友電話聯絡方式什麼的也都刪光，我決定就當我人生中根本沒有榮耀，放棄他，結婚好好過日子，直到……」
女人靜靜地幫他補充，「直到兩週前你遇到他。」
「是。」第一次能坦白地承認這些，讓劉皓有種終於鬆下枷鎖的解脫，他怔怔地道，「我一見面很喜歡妳，聰明溫柔、開朗大方，跟你相處總是很輕鬆……」
女人苦笑了下，「你外表出色、溫柔體貼……我也是一開始就喜歡你……這幾天我才知道原來這些都不是真的……至少我找到的職業選手的你並不是這樣的。」
黑歷史被翻了出來，劉皓尷尬地為自己申辯道，「呃……其實不提到葉修，我也還好啦……」
女人卻像已經完全鎮定下來一樣，她輕輕點頭，不再糾結於這些紛擾，繼續跟劉皓提正事，「劉皓，小孩也是你的，你既然愛他，那我就不會剝奪你陪他成長的機會，我們分開後依然是朋友，不過請你不要超過這個關係，以後請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劉皓聞言一驚，他正視著妻子，如同此時才真正地認識她，最終低低地說了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句話，「抱歉，如果先遇到的是妳就好了。」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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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修聽完氣得都笑了。
「聽起來你得償所願了，應該很開心才對，早上你電話裡一副要哭不哭的幹什麼？」
他果然生氣了……劉皓瞥了葉修一眼，心虛地把雙手夾在腿間，「早上辦完離婚，兒子跟我說再見，想到以後每個月只能見他兩次，我心裡難受。」
葉修沒見過這麼自找麻煩的人，「覺得難受你就好好維持婚姻啊，你老婆聽起來那麼好的人……」
「我前妻。」劉皓輕飄飄地更正著。
「呦，倒是挺敢講，會變成前妻是誰的過錯？也是她風度太好，換成別人看不打死你？」葉修笑得陰狠，伸出手指對著劉皓的額頭重重戳了一記。
以前被訓的那些累計起來也沒這次可怕，葉修以前可沒對自己動過手，劉皓脖子縮了一下，可憐兮兮地扯著他的衣服告饒著，「葉哥……我的錯……你別氣了……」
劉皓示弱的樣子讓葉修心煩起來，他習慣性地扯著並不存在的衣領，「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挽回婚姻的話，我提著你的領子親自陪你過去道歉，跟你老婆保證以後我們再不往來……」
「不——」驚出了一聲厲叫，劉皓雙眼瞠圓瞪著葉修，雙手緊抓著葉修的衣服，「不要——你嫌我煩，我就不跟你同住，住你附近也行，能碰得到面，哪怕只是偶爾遇到說聲早都行……不要不往來……我不要再過那樣的日子了……」回憶起之前自欺欺人那些片段，劉皓眼中的淚光凝結著一片慘然。
葉修心裡涼颼颼的，他知道自己能有的選擇不多了……
答應嗎？從此生活裡多了劉皓？這是他想都沒想過的事……拒絕嗎？怎麼可能拒絕得下去……
葉修的思考並沒有花太多時間，他抬起手輕柔地拭去劉皓的眼淚，嘴上故意說著狠話，「想留下也行，我沒喜歡過男人，留下的話你就擼一輩子吧。」
「行。」劉皓慌忙地抬起頭來，怕葉修反悔還確認了一次，「說好的啊。我留下來你陪我一輩子。」
葉修懷疑劉皓重聽了，「你不怕真擼一輩子？」
「怕什麼，不就這樣過來的。」劉皓破涕為笑，而且還笑得挺有把握，「再說，我不信你真對我這麼狠心。」
既然最後的結果以葉修無奈妥協告終，他也認輸得乾脆，拎起皮夾就帶劉皓去買他的生活用品。
回家整理完東西已經晚上七點多，到了用餐時間，兩人匆匆忙忙再次準備出門吃飯，葉修走出大門還差點踩到了被風吹掉在地上的報紙，收拾起來要放回信箱時，剛好看到了榮耀停止服務的頭條報導。
心裡千頭萬緒說不清楚……然而也沒有時間想清楚，劉皓正蹭著自己一直喊餓呢，葉修斜睨了下勾著自己手臂的前下屬，「知道了，知道了，這就帶你去吃飯。」
葉修隨口安撫了劉皓幾句，拉著他進了附近的餐館。
榮耀結束了，可是榮耀帶來的麻煩沒有結束……
這次榮耀之神葉修大神由於要拯救失婚的屬下，就沒有空去救榮耀了。
榮耀：Ｑ.Ｑ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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