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巳

張新傑是個守時重諾、嚴謹自律的人，他在霸圖的十年來，不曾臨時地遲到早退，真的有突發事件也一定先完成請假再去處理。

私交不錯的楚雲秀曾笑他像個鬧鐘，而且永遠不會沒電，「到底有沒有什麼事或哪個人能讓你破例呢？難道真要等你談戀愛了才會看到你熬夜？ 」
他當時聽了也只是笑笑，沒回答。

張新傑習慣把理性放在任何情緒之前，先做好事情，再顧慮心情是他的處世原則。

即使在剛輸掉重要比賽，心情最低落難受的時候，他也能為了滿足記者的提問而近乎冷酷地剖析己方的敗因，能精確不帶遲疑地指出自己的失誤，因為這些都是事實，張新傑並不覺得承認事實很難，既然事實存在，承認它或逃避它都無法改變它存在這件事，而張新傑會選擇承認它、面對它。

這天，是韓文清留在霸圖的最後一天，霸圖的人都知道，他們的的隊長將在下午舉行記者會，宣佈退役。

第十三個賽季結束，韓文清在霸圖整整十三年後，將於今天劃下句點。

而韓文清現在正在小會議室跟張新傑做最後的交接，其實說是交接，不如說是參雜公事的閒聊，畢竟韓文清的退役並不突兀，該交代的都已經做的差不多了。

邊整理邊聊著，張新傑注意到對方數次欲言又止，微笑了下，「都是最後了，若有什麼要提點我的，韓隊就直說吧。」

韓文清的眉頭糾結地死緊，也是想說是最後了，不再猶豫，「新傑，放棄吧。」

張新傑明顯愣了一下，然後有點不自然地笑了笑，「韓隊說什麼？我不明白。」

「張新傑，裝傻不是你的作風。」話都起頭了，韓文清也不再忌諱，他嚴肅地看著跟了自己十年的副隊，「放棄對你比較好。你應該知道，他有人陪了。」

張新傑拿下眼鏡，態度依然堅定，只是語氣洩漏了些許疲憊，「韓隊，你以前不會跟我聊這些……不過我認為還是得說明一下，其實我知不知道跟放不放棄都是一樣的，我從來沒有因為這個而影響到我的表現或立場，我很確定我沒有。」

「不是這個，新傑，我不是在質疑，你一直都做的很好，」鐵漢如韓文清實在不擅長這種話題，人生少有地覺得彆扭，「我是想說，你這樣，讓人看了有點難過。」

張新傑輕輕笑了，重新戴上眼鏡，「謝謝你，韓隊，我很好，我一直很慶幸能加入霸圖，也很榮幸能跟你十年。」

韓文清沈默了，比起當事者的斬釘截鐵，自己這個旁觀者倒是看的更清楚些，張新傑並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無所謂。

「如果當時……」

「我還是會選擇霸圖。」張新傑的回答沒有絲毫猶疑。

當張新傑的存在被發現時，並不只有霸圖注意到，嘉世也看到了。
只是對於張新傑的能力，無論是牧師這個職業本身也好，戰術上的光彩也好，對於嘉世的吸引力都相當有限。

葉修對牧師的態度一直是需要而非必要，而在戰術上，他的大師名號是全榮耀第一個打響的，所以當他面臨第三賽季後的嘉世退役潮，優先選擇的是蘇沐橙和劉皓等人。

而韓文清則是對張新傑直接伸出手，「待遇任你開，你一來就是核心，若你願意還能擔任副隊。加入霸圖吧！」

張新傑仔細地考慮過後，答應了。

從這一天起，他把全副精神和努力都用來灌注霸圖的基業和輝煌，而霸圖的成就也同時回頭榮耀了他自己。
即使一開始時張新傑的風格和打法並不適合霸圖，但在整整十年過後，沒有人會質疑他本身就代表霸圖這兩個字。

「倒是韓隊，怎麼突然關心起這件事？」換成張新傑好奇了。

韓文清再次沉默了，他一直知道張新傑的心思，十年相處下來，也可能是唯一一個知道的人，多年來沒有推波助瀾也沒有嘗試阻止，就是相信張新傑能把它處理好，正如這些年來他經歷過的每個挫折和考驗一樣，但是……從第一天到今天，最後是什麼都沒有改變，「新傑，身為朋友，看你這樣子也十年了，如果是沒希望的事，也許放下了，你會更好。」

眼裡帶著苦澀，張新傑點頭認同，「我明白，但我只能控制我所能控制的，控制不了的我也沒有辦法，只能盡可能地用可以控制的理性去面對不能控制的感情。 」
然後張新傑的聲音轉回溫和，「不過感情不只有一種，所以我所擁有的也不全是失落的，在霸圖就很好，真的，我很感謝你的知遇之恩，我也很感謝能陪你走過這十年，陪霸圖經歷所有的好的不好的。像剛剛我說的，在榮耀的十年，能身為你的副隊，為你所賞識，我感到很榮幸。」

韓文清直直地看著他的副隊，張新傑坦白的眼裡沒有隱藏他的遺憾，卻也沒有因此動搖了他的堅持和決心。

這也是張新傑最後一次用副隊身份站在韓文清面前，今天過後，他會接任霸圖的隊長，而他顯然已經準備好了。

「是我多慮了，新傑，霸圖之後就交給你了。」

韓文清相信張新傑會做得很好，因為他從來不會讓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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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會結束後，在霸圖老闆的示意下，打破榮耀慣例地，為了韓文清的退役，霸圖舉辦了熱鬧的送別晚會。

韓文清的行李都已經打包完畢，他打算在送別會結束後連夜離開，把明天徹底地交接給全新的霸圖。

韓文清第一次喝了酒，他跟戰隊所有同仁一個個地敬下來，繞一圈後又跟著賞識自己十三年的老闆喝了好幾杯，然後意外地發現自己酒量還不錯。

畢竟是晚會，舉行到一半就滿晚了，注意到時間的韓文清步伐穩健地找到張新傑，「新傑，看這時間你也差不多該回去睡了，該說的這幾天也都說了，單純來跟你打個招呼，這些年謝謝了。你有我的電話，以後隨時可以聯絡，戰隊也好私人也好，需要幫忙都盡管說。」

「不，我留到最後。」張新傑微笑，看著驚訝到有些失態的韓文清，跟著大家敬了他一杯。

一路順風，韓隊，我想參與你在霸圖的最後一分鐘，親眼送你離開。

在過去和未來的很多個日子裡，也許他都無法擁有愛情，也許這種求而不得的酸苦會伴隨他許久，但這都不妨礙他繼續在霸圖奮鬥下去。

因為他還擁有友情、擁有信任以及期待，擁有許多值得珍惜重視和回報的情誼。

當初是霸圖讓他學會堅定，現在他也準備將這種堅定回饋給霸圖。

一如既往，不離不棄。